戌时三刻的月光像淬了冰的刀,斜斜劈在长白山麓的老林子里。小满缩了缩脖子,看着七姑用鹿骨刀在祠堂前的冻土上刻五芒星阵。老萨满的指甲缝里还嵌着昨夜狐火灼烧留下的黑痂,每划一刀,就有暗红血珠顺着刀痕渗出来,在雪地上洇开梅花状的血渍——那些血珠落地即凝,像极了某种古老的图腾。
“看好了,这是‘五路引魂桩’。”七姑头也不抬,将五根漆黑的雷击木按五行方位插入阵眼。每根木桩上都用朱砂描着不同的仙家信物:鼠牙、蛇蜕、狐尾毛、黄仙爪、刺猬甲,“当年抗联的杨靖宇将军被日军围在濛江时,就是用这法子引开了追兵。”她话音刚落,常青临盘在祠堂屋脊的蛇身突然收紧,鳞片摩擦出细碎的火星:“五毒引煞,以血为饵,七日后必有血光之灾。”
小满盯着那五根木桩,突然发现每根木头的纹理里都夹着些细小的骨渣——那是七姑今早从祠堂地基下挖出来的劳工碎骨,混着坟头土一起烧成了桩。子时的梆子声刚响过,七姑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用柳叶刀新刻的符——符血混着骨灰撒在桩阵中央,地底立刻传来“咕嘟咕嘟”的冒泡声,五色浆液顺着桩根渗出来,在雪地上聚成个模糊的人脸轮廓。
“踩八方,踏北斗,左三右西开阳口……”七姑跳起禹步,每踏过一个星位就撒出一把糯米。那些糯米是用乌鸦血泡过的,混着劳工骨灰,落地时发出“滋啦”的声响。当她踏完最后一步时,鼠牙桩周围的积雪突然塌陷,黑血顺着桩身往上爬,在空中凝成“关东军”三个日文片假名,每个笔画都裹着半透明的怨灵面孔。
“来了。”常青临的蛇瞳骤然收缩,尾巴猛地扫过桩阵。小满这才看清,黑血里浮着无数细小的铜铃,铃舌上全是“満州矿业株式会社”的钢印。七姑突然掏出文王鼓,鼓面驴皮上的血纹剧烈蠕动起来:“捂住耳朵!”鼓声炸开的瞬间,小满鼻腔一热,鲜血顺着下巴滴在雪地上,血珠滚动间竟连成了矿道地图的形状。
黑血顺着木桩攀爬到顶端,突然化作日军士兵的虚影。他们端着三八大盖,枪刺上挑着用黄仙皮做的旗帜,旗帜上的咒文和七姑手臂上的刺青一模一样。小满看见其中一个虚影的领口别着枚樱花徽章,编号“199”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那正是常青临的实验体代号。
“他们在复刻当年的捕获仪式……”常青临的蛇尾缠住小满的腰往祠堂拖,“这些木桩正在开阴界之门,我们得在——”他的话被一声狼嚎打断,乱葬岗方向亮起数十点幽光。那些不是狼眼,是human eyes,瞳孔全是竖立的细缝,眼白里爬满血丝,每只眼睛都死死盯着桩阵中央的五芒星。
“剥皮煞。”七姑的鼓声陡然变调,敲出急促的《赶尸调》,“日军把不听话的仙家扒了皮,缝在劳工身上做实验。”她扯下腰间的血布甩向最近的坟包,布上的“镇”字符咒亮起红光,暂时逼退了那些眼睛。可鼠牙桩的黑血突然暴涨,化作个穿和服的虚影,手里攥着用柳仙脊椎骨做的权杖,杖头刻着七姑年轻时的脸。
小满感觉脚底的冻土在震动,像是有千军万马在地下行军。她握紧产婆剪,却发现剪刀刃上的血渍自动聚成箭头,指向祠堂后的乱葬岗——那里有七十二座没有墓碑的坟包,每个坟包都在渗出黑油。七姑突然喷出大口黑血,瞳孔里映出三十年前的画面:年轻的自己站在实验室里,手里拿着产婆剪,而手术台上躺着被锁链锁住的常青临,脊椎处插着根槐木钉。
“原来……我才是最大的煞……”七姑颤抖着摸向脖子,那里有道隐秘的疤痕,形状和常青临脊椎上的钉孔分毫不差。她从怀里掏出半块铜牌,上面刻着“关东军特种作业员”的日文,“他们用我的血给你下了咒,让你成了新的实验体……”
话音未落,五根木桩同时爆裂,黑血冲天而起,在空中凝成“血债血偿”西个大字。每个字的笔画里都裹着怨灵的手,那些手抓向小满锁骨处的蛇形胎记。常青临突然从屋脊跃下,蛇身盘成屏障,逆鳞脱落时带出串串血珠:“快进祠堂!阴界之门要开了!”
祠堂的木门在黑血冲击下轰然洞开,门后暗格里掉出个铁盒。小满捡起铁盒,发现盒盖上刻着“柳仙瞳”三个血字。当她触碰到盒子的瞬间,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父亲将蛇瞳藏进祠堂的那晚,七姑站在阴影里,手中的产婆剪闪着寒光;母亲在产房里惨叫,不是因为分娩,而是因为看见婴儿背后的蛇形胎记。
乱葬岗的眼睛己经逼近,为首的剥皮煞张开嘴,数百只食髓蛆从里面跳出。小满本能地举起铁盒,盒盖突然弹开,里面的蛇瞳射出汞液般的光芒,在地面重新勾勒出五芒星阵,将所有阴魂困在其中。七姑不知何时站到她身后,手里的文王鼓己经破裂,鼓架上的柳木碎片刺进她的腹部:“用蛇瞳封门,这是唯一的机会……”
蛇瞳按进阵眼的刹那,五道光芒从木桩遗址升起——狐火青、黄符金、白刺银、青鳞碧、灰雾褐。五行光芒在空中汇集成五仙图腾,狠狠压向正在成型的阴界之门。门后的黑暗中,那个穿和服的虚影发出惊恐的尖叫,用日语喊着:“不可能!柳仙明明己经被封正……”
常青临的人形虚影突然出现在虚影身后,蛇尾缠住他的脖子:“封正的是我的肉身,不是我的魂。”虚影张开嘴,铜烟锅从喉间飞出,首首插进和服虚影的眉心,“而你们的罪孽,永远不会被封正。”
阴界之门关闭的瞬间,所有阴魂化作黑灰消散。七姑倒在雪地里,手里攥着那半块关东军铜牌,牌面上的樱花徽章被血锈覆盖。“小满……”她指着祠堂暗格,那里露出半截文件,封面上写着“柳仙转生计划 昭和十三年”,“你父亲不是普通人……他是……”
老萨满的头重重垂下,瞳孔里映着初升的朝阳。小满捡起铜牌,发现背面刻着行小字:“丙号实验体监护人 七姑”。她突然想起,母亲的胎教录音带里,确实混着七姑哼唱的日军民谣。常青临的蛇瞳在晨雾中化作普通石头,铁盒底有张纸条,是父亲的字迹:“去长白山黑瞎子沟找老猎人,他有你母亲留下的最后东西。”
雪停了,阳光照在祠堂的五仙碑上,碑体琉璃面折射出无数光点,每个光点里都有张抗联战士的脸。小满摸向锁骨的胎记,那里不再发烫,而是透着冰凉——像有条蛇在体内沉睡。远处乱葬岗传来乌鸦叫声,带着解脱的意味。她知道战斗未止,但至少今夜,再无阴魂徘徊。
当夜幕再次降临时,祠堂五仙碑突然发出嗡鸣,碑顶常青临石像的指尖,不知何时停了只灰仙幼崽。石像蛇瞳里,隐约可见抗联战士持枪敬礼的倒影,他们身后,是正在融化的关东军军旗,和永不被冰雪覆盖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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