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坠里的血字刚浮现，祠堂的供桌就开始震动。上面摆着的文王鼓突然自行鸣响，鼓音不是咚声，而是类似指甲刮擦玻璃的锐响。小满后颈的皮肤还在发烫，脱落鳞片的地方渗出透明液体，液体滴在玉坠上，竟在坠子表面凝成蛇形的契约纹路——那些纹路和父亲笔记里夹着的“仙家卖身契”一模一样。
“这是‘焚契咒’的反噬。”七姑将残幡杆插进香炉，杆上的镇魂咒与文王鼓共鸣，发出嗡嗡的低频声。供桌下钻出无数灰鼠，每只鼠的尾巴都系着红绳，红绳的另一端绑在玉坠上。当灰鼠们集体啃咬红绳时，玉坠突然爆出强光，光中显现出当年日军逼迫常青临签订契约的场景：佐藤军医拿着产婆剪抵住他的逆鳞，父亲跪在一旁，手里捧着写满咒文的人皮。
最惊悚的是那些灰鼠，它们啃断红绳后，嘴里吐出的不是绳屑，而是一颗颗金牙。金牙落在供桌上排成法阵，法阵中央升起股黑烟，黑烟里浮现出无数契约残片，每片残片都写着“柳仙永世为奴”的字样，落款处盖着的不是印章，而是常青临的蛇牙咬痕。
“快用铜烟锅烧了这些契！”七姑将文王鼓翻转，鼓底露出块凹陷，正好能放下玉坠。当玉坠嵌入鼓底时，所有灰鼠突然集体自爆，血雾中飞出无数纸人，每个纸人都穿着日军军服，手里举着“实验体199号”的牌子。小满用铜烟锅敲击鼓面，烟锅与鼓皮碰撞处爆出火星，火星点燃了空中的契约残片。
契燃烧时发出凄厉的尖叫，像是无数人在同时哀嚎。小满看见火焰里有影子在挣扎，那是被契约束缚的常青临魂魄——他被铁链锁在青铜鼎里，佐藤军医正用烙铁在他脊椎上刻符。最恐怖的是鼎底的纹路，竟然和小满后颈刚脱落鳞片的皮肤纹理完全一致。
“当年你爹为了救常青临，和日军签了卖仙契。”七姑的声音被火焰声吞没，她从怀里掏出块蛇鳞，鳞片上刻着“庚辰年三月初七”——常青临的生辰，“那天也是你娘怀你的日子，小鬼子算准了要用你的血脉做契约的锚点。”蛇鳞刚靠近火焰，就自动飞向玉坠，嵌入坠子上的蛇形纹路。
玉坠突然炸裂，碎片飞进文王鼓的鼓眼。鼓面瞬间渗出鲜血，血在鼓皮上写成满文咒文，咒文内容正是父亲笔记里缺失的部分：“以我弟马血，换仙百年身，若违此誓，魂镇青铜鼎。”当最后一个字写完时，文王鼓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响声中夹杂着铁链断裂的声音。
供桌下的地砖突然裂开，露出底下的地窖。地窖里没有别的，只有口青铜鼎，鼎身刻满蛇纹，鼎盖上插着把产婆剪。当文王鼓的响声传到地窖时，鼎盖突然弹开，里面飘出股黑烟，黑烟凝聚成常青临的人形，只是他的眼睛是两个空洞，脊椎处插着根槐木钉。
“契……破了……”常青临的虚影伸出手，指尖触到小满后颈的皮肤。那里的鳞片虽然脱落，却留下了蛇形的淡痕，淡痕遇他的指尖突然亮起，映出当年父亲签订契约的完整画面：他跪在日军面前，手里捧着的不是人皮，而是刚出生的小满——她的后颈天生就有蛇形胎记。
“不！”小满失声尖叫，铜烟锅从手里滑落。烟锅掉在青铜鼎上，激起一圈涟漪，涟漪中浮现出母亲的脸。她正躺在产床上，手里握着产婆剪，剪刃上沾着血，血里混着蛇鳞。佐藤军医站在床边，手里拿着针管，针管里的液体正是从小满胎记里抽取的血。
常青临的虚影突然抱住青铜鼎，鼎身的蛇纹开始流动。小满看见蛇纹里有无数人影在穿梭，都是被契约束缚的萨满。当虚影将头撞向槐木钉时，整个祠堂开始震动，屋顶的瓦片纷纷坠落，每片瓦上都刻着“悔”字。
“快走！”七姑拉起小满，文王鼓突然自己滚向地窖，鼓面的血咒与青铜鼎共鸣。小满最后看了眼常青临，他的虚影己经和鼎身融为一体，只有那双空洞的眼眶还望着她，眼眶里流出的不是泪，而是汞液，汞液在地面汇成两个字：“寻……根……”
祠堂外的天空变成血红色，矿区的绞车房方向传来巨响。七姑带着小满冲进夜色，身后的祠堂正在坍塌，坍塌的砖石里露出无数蛇骨，每根蛇骨上都刻着契约的残文。小满后颈的淡痕还在发烫，她摸了摸，触到一片新生的鳞片——那鳞片的形状，和青铜鼎上的蛇纹完全相同。
远处的棚车残骸突然燃起蓝火，火中浮现出父亲的笑脸。他手里拿着铜烟锅，烟锅里正燃着契约的灰烬，灰烬飘到小满面前，变成枚小小的蛇牙吊坠。吊坠落入她掌心时，后颈的鳞片突然发出微光，光线下，鳞片上显现出极小的字：“甲午年三月初七，柳仙归位，血债血偿。”
七姑看着小满掌心的吊坠，又看了看她后颈的新鳞，突然叹了口气：“当年你爹用你的血换了常青临的自由……现在契是破了，可这因果……”话没说完，小满后颈的鳞片突然全部竖起，每片鳞都发出嗡鸣，鸣声汇聚在一起，形成了日军当年在矿上播放的《君之代》军歌，只是曲调悲怆，如同送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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