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望着傅烬夜远去的背影，佛珠在指间转出圆圈，声线混着松涛：“世人皆叹情深，却不知‘情’之一字，如炉中碳——暖时是火，冷时是烬。”
傅烬夜身形顿住，阳光在他肩线织出冷硬的边，却未回头：“法师是说，我该断了这碳？”
僧人抬手轻拂门上的浮尘，露出斑驳的“放下”二字：“贫僧说，碳自有其燃法。若执意让它只暖一人，终成炙烤；若任其自燃自灭……”他望着天边最后一缕霞，“或许能照见真心。”
傅烬夜沉默片刻，衣摆被风掀起一角，像要展翅的蝶。他抬手按住心口：“若真心本就向暖？”
僧人合十低叹，铜铃忽然响得急骤，惊起几雀归巢：“向暖者，当知暖从何起——是碳火，还是心火？”
傅烬夜再不言语，大步离去。
僧人望着他消失的方向，风卷着他衣袍上的补丁猎猎作响：“世人总道‘求不得’最苦，却不知‘求得了’亦需偿尽因果。”
他指尖停在佛珠的“佛头”处，那是整串念珠的起点与终点，“若她始终是你掌心里的茧，你便要困在这‘护她周全’的执念里，生生世世画地为牢；可若她哪天成了照破你心墙的光……”
他兀的想起沈昭意无意识的拉扯傅烬夜的衣角，忽然轻笑，声音里混着释然与悲悯：“贫僧倒希望你尝尝‘求得了’的滋味——。”
午间蝉鸣正浓时，小沙弥明心抱着《维摩诘经》转过回廊，忽见方丈竟身着一袭灰衣立在放生池边，宽袖被穿堂风掀起时，露出腕间那串从不离身的九瓣莲花佛珠。
他抬手挡了挡刺眼的阳光，险些让经卷滑落——要知道，方丈平素总穿月白袈裟，此刻这灰扑扑的粗布袍子，倒像极了寺院里晒谷的火工僧。
明心趿拉着僧鞋跑近，鼻尖还沾着抄经时蹭到的墨点：“方丈？您、您怎么穿成这样？”
明远方丈指尖抚过灰衣上的针脚，那是去年他亲手为病弱沙弥改的夏衣：“袈裟是相，灰衣也是相。
你看这池子里的日光，落在袈裟上是‘光’，落在灰衣上便不是‘光’了？”
明心歪头盯着水面，阳光正将灰衣人的影子切成金箔似的碎片：“可、可您是方丈啊！该在大雄宝殿受香火……怎么躲在这儿看鱼？”
方丈忽然弯腰用指尖引住一只掠过水面的白粉蝶，蝶翼上的斑纹竟似梵文“缘”字：“‘躲’字妙。世人总道方丈该在云端，却不知云端的日头，也要落进池里才生涟漪。”
他将蝴蝶放在小沙弥掌心，看它振翅飞向毗卢殿外的石榴树，“你闻闻，这灰衣上有晒过的皂角香，还有今早替你补经幡时，沾的半片槐花蜜。”
明心忽然凑近嗅了嗅，耳尖发烫：“真的！可方丈您到底为……”
方丈抬手轻叩小沙弥额头，佛珠与灰衣相触发出沙沙声：“若你执着于‘方丈该穿什么，便看不见，此刻该做什么。就像这蝴蝶——”
他望着那抹白影停在石榴花上，“你若盯着它的翅膀，便瞧不见它要落在哪朵花上采蜜。”
沈昭意和沈子轩来到客堂，沈昭意，向檐下抄经的老比丘双手合十询问：“师父，请问那里可以供奉长明灯？”
“请问施主所求为何？”
青梅未迟暮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青梅未迟暮最新章节随便看！“求……求一人平安健康、诸事顺遂。”
老比丘放下经卷，袈裟补丁上的针脚在天光里泛着柔光：“随喜功德在东廊。”
“明心～带他们药师殿”
“是，师傅”沈子轩看见是昨天带他们去禅院的小沙弥，走出客堂
穿过香炉缭绕的大雄宝殿，在东侧烛火廊找到值守的僧人，大概六七十岁，小沙弥明心对着他行了一礼，说他们想供一盏长明灯。
“供灯先净手，去尘亦去心。”僧人递来粗布巾，麻布经纬间缠着几根松针，“当年百丈怀海禅师立清规，‘斋前浴手，入堂敛容’，虽是小事，却要做得像担水劈柴般真切。”
檐角铜铃在风里碎成细响时，沈昭意望着功德箱上“随喜”二字发怔。
她神情有些羞涩，进寺庙的时候就上交了手机，钱包也放在房间，她在兜里摸了半天，只摸出来一个硬币，脸颊有点发烫。
“呃……哪个……我……”
沈子轩看着她期期艾艾的模样，不由的乐出了声，从自己兜里拿出钱包。
“给我吧。”他伸手要拿硬币。
“施主且慢。”僧人的拐杖点在青砖缝里，苔痕顺着杖身爬成绿线，“供灯需自心所发，他人代付，便成了镜中月。”
他望向沈昭意手中的硬币，眼角皱纹里盛着微光，“檀越可知，梁武帝问达摩‘造寺写经，有何功德’，祖师如何答？”
沈子轩的手悬在半空。
沈昭意手中硬币落在功德箱前的水洼里，极光图案与箱底“福田”二字重叠。
僧人弯腰捡起硬币，铜锁开合。
“达摩说，实无功德。”僧人将硬币放入箱底，指腹抹过箱内壁刻着的“舍”字，“就像这枚硬币，镀银也好，极光也罢，在佛眼里不过是片薄铜。”他的声音像晒暖的棉麻，“心意若真，一枚硬币也能照彻三千世界。”
随后灯架下捧出灯油壶，壶身刻着“戒定慧”三字，凹痕里积着陈年灯灰。
“供灯有三法：净手、正心、念咒。”他往陶盏里添油，琥珀色的油线拉得老长。
指了指案桌上的纸笔，让沈昭意写下所求人名字和出生时间。
僧人接过纸条时，低头后看清纸条上面的内容后，呼吸一窒，“亥月水旺，庚金囚于绝地……”他忽然垂眸，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声音轻得像飘进灯罩的飞蛾，“七杀为刃，偏印夺食……是个执念入髓的人。”他指尖压在“巳亥冲”三字上，纸页发出细微脆响，更低地呢喃，“求不得时，反伤己身；求可得时……”
沈昭意不明所以的看着面前的僧人，
“师傅说什么？”
他抬眼望向沈昭意，瞳孔里跳动的烛火碎成两簇，忽然将纸条折成小方块，塞进灯架缝隙。
“贫僧说，”
“八字如灯影，追则长，定则短。”他指腹擦过灯架上的“庚七”二字，陈年灯油在暮色里泛着琥珀光，“凡事顺心而为，便是最好的解法。”
沈昭意还想追问，他己开始持咒，让她合掌念“点灯偈”
僧人盯着沈昭意背影“愿此灯照破无明闇………”他的声音混着檐角铜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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