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的冬天来得格外早。
单天行站在太仓前，寒风卷着枯叶拍打在脸上。仓门大敞，里面空空荡荡，只剩几堆发霉的谷壳。军需官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石板："主公，全城存粮……只够五日。"
"五日？"单天行声音低沉，"百姓呢？"
军需官喉结滚动："百姓家……早己断炊三日。"
徐茂公的铁骨扇"啪"地合拢："王世充逃走前烧了南仓，又派兵抢了百姓存粮。如今洛阳十室九空，连树皮都啃光了。"
单天行沉默片刻，突然大步走向城门："去城里看看。"
街道两旁的民居门窗紧闭，偶尔有枯瘦如柴的孩子从门缝里偷看，又立刻被大人拽回去。
拐过坊角，一股奇怪的肉香飘来。单天行皱眉，循着味道走到一处矮屋前——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火光，里面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吱呀——"
他推开门，屋内景象让他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三口人围着一口铁锅，锅里的水翻滚着，浮着几块惨白的骨头。男人手里攥着一截细小的指骨，女人怀里抱着件沾血的童衣。角落里，另一个孩子蜷缩着，眼神空洞。
见到有人闯入，男人猛地跪倒，额头"咚咚"撞地："军爷饶命！我们实在……实在……"
单天行后退一步，靴跟踩到什么东西——是半块刻着"长命百岁"的银锁。
他胃里翻涌，转身冲出屋子，龙鳞戟"哐当"砸在墙上，震落一片积雪。
"主公！"秦琼匆匆赶来，"西城那边也……"
"闭嘴！"单天行一拳砸在坊墙上，指节迸血，"全城戒严！敢易子而食者，斩！"
深夜，军议厅烛火通明。
"即便杀光食人者，也救不活饿殍。"徐茂公展开洛阳地图，"城南运河冰封，陆路运粮至少半月。"
单天行盯着沙盘："杀战马。"
"己经杀了三百匹。"秦琼声音沙哑，"可十万张嘴……"
亲兵突然闯入："报！唐军在城北留下二十车粮草！"
单天行猛地抬头："李世民？"
"押粮官说是秦王临行前安排的，还……还有封信。"
檀木匣中的绢帛只有寥寥数字：
「此非施舍，乃赌注。——世民」
徐茂公检查粮车后神色复杂："全是陈米，但无毒。够全城撑十天。"
单天行攥紧绢帛，指节发白。李世民算准了一切——若接粮，等于承认受他恩惠；若不接，洛阳将间地狱。
"主公，接不得啊！"老将屈突通锤桌，"吃了李家的粮，将士们还怎么提刀报仇？"
屋外突然传来喧哗。单天行推开门，浑身一震——
数百饥民跪在雪地里，最前排的老人高举破碗，碗里是半块观音土："将军……给条活路吧……"
天蒙蒙亮时，粮车终于进城。
单天行站在城楼上，看着百姓排队领粥。热气在寒风中凝结成白雾，一张张青黄的脸上终于有了活气。
"主公，三思啊！"屈突通老泪纵横，"这一接，天下人会怎么看永昌军？"
单天行解下佩刀扔在案上："那就让天下人看看——"
他指向城外新立的石碑，上面刻着鲜红的《洛阳赈粮记》：
「武德西年冬，永昌军借粮二十车于唐。来年夏，当还粮二百车于民。」
落款处按着血指印——是他昨夜咬破手指按下的。
徐茂公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铁骨扇上溅落点点猩红。单天行这才发现，军师的鬓角己全白了。
"值得吗？"徐茂公哑声问。
单天行望向南方——那里有更多饥寒交迫的城池，有李世民正在征讨的乱军，还有……那个终将到来的决战。
"得民心者得天下。"他轻声道，"李二郎赌的就是我不敢输民心。"
雪越下越大，渐渐覆盖了碑上的血字。但有些东西，注定无法被冰雪掩埋。
作者“红尘醉道人”推荐阅读《隋唐之七省绿林天子》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IZLH/)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