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锁孔里的眼睛
深夜的宪兵司令部档案室如同被冻结的琥珀，空气凝固成铅灰色。白狐蜷缩在阴影里，掌心沁出的冷汗浸湿了胶木柄的弯曲胶片针。他屏住呼吸，指尖的力道如同绣花针穿过丝绸——这是“零号保险柜”的最后一道锁，德国造的磁力锁芯，锁孔深处藏着七层叠加的齿轮，任何一丝震颤都会触发警报。
档案室的穹顶悬挂着一盏老式钨丝灯，昏黄的光晕在铁架上投下层层叠叠的阴影。白狐的军装外套被汗水黏在脊背，袖口沾着方才攀爬通风管道时蹭上的锈迹。他早前在司令部外围蛰伏了三天，观察哨兵的换岗规律，用氰化物毒死了巡逻犬，又混在补给车队里潜入这栋钢筋水泥铸就的堡垒。此刻，他的左耳贴着档案柜的钢板，捕捉着远处走廊传来的脚步声——那是宪兵们特有的靴底摩擦地砖的节奏，每一声都像踩在绷紧的琴弦上。
零号保险柜的锁孔终于传来细微的“咔嗒”。白狐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抽出胶片针，柜门无声弹开一道缝隙。柜内漆黑如墨，他摸出袖口的磷光粉，指尖蘸着粉末抹在锁栓内侧——果然，三道暗锁的齿痕泛着幽蓝荧光，这是日军特有的“鬼齿”锁，需要以特定角度旋转才能解开。他想起在特训营里教官用解剖刀拆解锁芯的场景，刀刃划过齿轮时发出的蝉鸣般的声响此刻在耳畔回响。
保险柜深处，《铁血计划》的正本躺在天鹅绒衬垫上，封皮烫金的“菊纹章”在磷光下泛着诡异的冷光。白狐的手指刚触到文件边缘，眼角余光却瞥见底部压着一叠泛黄的附录。他的心跳陡然加速——《北平日终处置方案》的标题下，密密麻麻的墨迹勾勒出故宫、天坛、清华园等九处文化地标的爆破坐标，炸药量精确到克数，执行时间赫然标注着“撤退当日零时”，而末尾的“嫁祸共党”条款，字迹被反复涂改，墨渍晕染如一片淤血。
他咬住微型相机的金属壳，臼齿抵住快门按钮。相机是苏联特工改装过的，咬合力度不同可调节焦距。第一张胶片吞入口腔时，喉管传来冰冷的刺痛，他强忍着吞咽的本能，一张张将文件页码摄入镜头。档案室的寂静被快门咬合的微响切割成碎片，每一声都像是死神拨动的秒针。
就在拍摄最后一页时，走廊外的脚步声突然停住。白狐的脊椎瞬间僵首，军靴踏在地砖上的声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布料摩擦的窸窣——有人摘下了靴子，赤脚踏地，像猫科动物悄然逼近猎物。
新来的宪兵少佐早川透站在转角处，素白的手套抚摸着腰间的勃朗宁手枪。他素有“宪兵之狐”之称，并非因其狡诈，而是那双能穿透黑暗的眼睛。此刻，他的虹膜泛着琥珀色的冷光，视线扫过档案室门缝透出的磷光痕迹。白狐的掌心攥紧了藏在裤缝的氰化胶囊，准备在对方推门而入的瞬间咬破。
早川透却并未行动。他摘下军帽，露出剃得极短的银灰色发茬，指尖在门框上轻轻敲击，节奏与白狐心跳的频率逐渐重合。白狐的喉间相机仍在咬合，胶片只剩最后两张。早川透忽然轻笑，声音如冰刃刮过玻璃：“白狐君，你在找什么？《铁血计划》的蛀虫，还是……故宫檐角的飞檐？”
白狐的瞳孔猛地收缩。他知晓早川透的传闻——此人曾在满洲国破获过十七起地下情报案，审讯时从不使用刑具，而是用心理陷阱让俘虏自己撕开喉咙。此刻，早川透的赤足在地面上划出弧线，逐渐逼近档案室方位。白狐咬紧牙关，将最后两张胶片强行吞入喉管，相机外壳在齿缝间留下血痕。
“咔嚓。”早川透推开档案室门时，白狐正将文件塞回保险柜。磷光粉在柜内残留的痕迹如鬼魅的指纹，早川透的视线扫过锁芯，嘴角挑起弧度：“磁力锁被破解了七层齿轮，手法倒是精巧。不过——”他忽然抽出勃朗宁，枪口对准白狐太阳穴，“你吞下的相机，胶片显影需要多久？”
白狐的喉结滚动，氰化胶囊在齿间抵住上颚。他赌早川透不会立刻开枪——宪兵需要活口审讯，而零号保险柜里的秘密，早川透或许还未完全看清。两人对峙的间隙，档案室的钨丝灯突然闪烁，电流在金属灯座内发出嘶鸣。白狐的余光瞥见窗外闪过一道黑影，是接应的地下特工在切断电源。
“少佐，”白狐的声音带着沙哑，“您听说过‘狸猫换太子’的故事吗？”他忽然侧身，将保险柜里的一本伪满洲国财政档案砸向早川透。档案在枪声中碎裂，纸片纷飞如雪。早川透的瞳孔在枪口火光中收缩成针尖，白狐趁机跃向通风管道口，氰化胶囊在齿间碎裂，舌尖尝到死亡的味道。
早川透的枪声却未响起。他盯着白狐消失的管道口，嘴角再度浮现笑意：“氰化物发作需要三分钟，而你吞下的相机，显影剂会在胃酸中溶解……白狐君，我们会在太平间里见面的。”他俯身拾起磷光粉沾染的纸片，指尖在“北平日终处置方案”的残页上停留，瞳孔深处泛起危险的涟漪，“不过，故宫炸毁的烟花，或许值得一看。”
通风管道内，白狐的喉管灼烧如烈焰焚城。他蜷缩在铁管中爬行，胶片在胃里翻涌，氰化物逐渐麻痹西肢。接应的特工在管道尽头切开出口，月光涌入时，白狐呕出带着血丝的胶片，最后一张页码在月光下显影——早川透涂抹的墨渍淤血里，隐约可见“昭和二十年”的字迹，那比日军撤退时间早了整整两年。
“嫁祸计划，原来早有伏笔。”白狐咳出血沫，望向远处宪兵司令部灯火通明的窗棂。早川透的赤足脚步声仍在管道外回荡，如死神的低语。而他胃中的胶片，正将九处文化地标从爆破名单上，撕下一线生机。
(http://www.220book.com/book/IZOI/)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