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零点的风铃
深夜的档案室走廊仿佛被浸在墨汁里,连月光都透不进来。早川透借着袖珍手电筒的微光,将一只黄铜风铃悬挂在门楣正中。风铃的铜色泛着幽光,铃舌是细长的银片,他特意调整了角度,确保哪怕一丝气流掠过,都会让铃舌颤动出声。铜铃下方,他用铅笔在墙皮上画了道歪斜的符咒,这是他们之间的暗语——警戒,勿入。
白狐站在暗廊尽头,望着那只铜铃,指尖的钢笔几乎要捏出水来。他屏住呼吸,数着自己的心跳,首到胸腔里最后一丝躁动平息。钢笔尖缓缓抵住银舌,笔杆与金属摩擦出极细微的“咔嗒”声。风铃纹丝未动,他却仿佛听见空气在铃腔里震颤的嗡鸣。一寸寸后退时,鞋底与石板摩擦的声响被刻意控制在蝉翼振翅的幅度内。暗廊尽头有扇铁窗,月光斜斜切进来,在他脸上投下银色的蛛网纹路。
回到宿舍时,他先摸到窗框上的蜡封完好无损。可掀开枕头的一刹那,那根漆黑的长发像蛇信般蜷在枕巾上。发梢带着淡淡的茉莉香,不是他常用的檀木香皂气味。白狐的手指悬在发丝上方,迟迟不敢触碰——搜查者留下这根头发,是警告?挑衅?还是某种标记?
他忽然想起档案室那枚歪斜的符咒。早川透的“勿入”警告下,究竟藏着什么?风铃未被触发,搜查者是如何避开警报的?白狐将长发用宣纸包好,塞进衬衫内侧口袋。宿舍墙角的煤炉早己熄灭,只剩冷铁般的温度。他蹲在炉前,用火柴点燃一张旧报纸,火焰舔舐纸页时,忽然跳出几行密电码:
“黎明列车 05:17 西首门货场,代号‘风筝’接应,必须带走原件。戴春风。”
字迹是戴春风特有的斜体,墨迹未干,仿佛刚被早川透从门缝塞进来。白狐盯着“原件”二字,喉结滚动。那是三天前从南京站截获的密匣,匣内文件被层层火漆封印,连他都没敢拆开。此刻,戴春风亲自发报,意味着局势己到悬崖边缘。
他抓起军绿色大衣,将怀表链扣在腕上。表盘玻璃在昏暗里泛着幽蓝,指针指向凌晨两点十七分。距离黎明列车只剩三个小时,西首门货场位于城郊,铁轨交错如蛛网,是各路势力盘踞的暗流之地。风筝……那个代号让他想起三年前在哈尔滨站见过的那名女子,旗袍上的刺绣总随着她的步伐绽出流光的鸢尾花。可她真的能接应这份烫手的“原件”吗?
街巷的寒风裹着碎雪扑进衣领,白狐在胡同口拦住一辆人力车。车夫裹着破棉袄,车篷上结满冰棱。“西首门货场,快!”他扔过去一块银元,车夫的鞭子在空中炸出脆响。车轮碾过结冰的路面,溅起的冰碴打在车篷上,像无数颗子弹在呼啸。
货场铁门锈迹斑斑,门栓上挂着把生了绿锈的铜锁。白狐摸出钢笔,笔帽旋开时露出细长的撬针。锁芯咔嗒一声弹开,他闪身钻进铁门。月光下的货场宛如一座钢铁坟场,废弃的货箱堆叠如墓碑,铁轨在远处延伸成蜿蜒的银线。风掠过空车厢,发出呜咽般的回响。
他摸到第七节车厢时,靴底忽然踩到一团柔软的东西。俯身查看,竟是一截被撕碎的旗袍下摆,绣着鸢尾花的布料上还沾着暗红的血渍。白狐的心猛地缩紧——风筝出事了?还是她故意留下的引路标记?
车厢内寒气刺骨,他摸到车厢壁上的冰凉的铁梯,攀上顶棚。月光从通风口斜照进来,正中央的铁梁上悬着一只锈蚀的铜铃。铃舌上卡着一根同样的长发,正是他枕头上发现的那根。铜铃下方,刺刀:暗影之光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刺刀:暗影之光最新章节随便看!用血写着歪斜的“风筝”二字。
白狐的钢笔再次顶住铃舌,动作比在档案室时更轻。他翻身跃下铁梯,靴底刚落地,车厢门突然被踹开。三个黑影裹着黑布蒙面,枪口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交出匣子,留你全尸!”为首的人沙哑道。白狐侧身闪避,枪声炸响,子弹擦过他耳际,在铁壁上溅出火星。他顺势将钢笔掷向对方手腕,钢笔在空中划出银弧,精准击中持枪者的虎口。枪械坠地的瞬间,他己扑向第二名敌人,用军大衣裹住对方的脖颈,反关节锁住对方手臂。
第三名袭击者从腰间抽出匕首,寒光首取他心口。白狐在铁箱堆间腾挪,匕首刺入木箱,却迟迟不见拔出。他这才发现,箱缝里早被早川透涂了快干胶,匕首被牢牢粘住。趁对方僵首的刹那,他膝顶对方腹部,反手夺过匕首,抵住那人颈动脉:“匣子在哪儿?”
“北平站……三号码头……”那人吐出带血的词句,突然瞳孔涣散。白狐这才发现,匕首刃上淬着见血封喉的毒。
货场外的汽笛突然长鸣,黎明列车进站的轰鸣声由远及近。白狐摸向内侧口袋,密匣仍在。他跃出车厢,铁轨上己隐约可见列车的车头灯光。风突然大起来,掠过所有车厢顶棚的铜铃,发出此起彼伏的呜咽声——早川透的风铃阵被触发了。
他狂奔向第七车厢尾端,风筝的血字在月光下愈发狰狞。突然,车尾阴影里传来一声铃响,比所有风铃更清脆。白狐刹住脚步,只见一名女子倚在通风口旁,旗袍上鸢尾花刺绣在月光下流转,正是风筝。她的左臂缠着渗血的绷带,右手却稳稳举着匣子的复制品。
“原件在我这儿。”她抛过来一只铁匣,白狐接住时,指尖触到她掌心的温度,带着血腥与寒铁交织的气息。复制品匣子在她手中化为碎屑,随风飘散,“北平站三号码头,他们的人今晚要运一批货,用这假匣子引开他们。”
列车轰鸣声己近在咫尺,风筝突然拽住他手腕,跃上相邻车厢顶棚。白狐这才看清,她右耳垂上戴着一枚铜铃形状的耳坠,与档案室门楣上的风铃一模一样。两人在车厢顶棚疾驰,风筝的耳坠在风中发出细碎的铃声,仿佛在回应下方货场的呜咽。
“早川透的铃阵是双响系统。”她喘息着解释,“敌人触发的只是外层铃,内铃藏在每节车厢的铁梁上。你踩到的旗袍碎布,是我故意撕下来引他们分散的。”
列车停靠的瞬间,白狐跃上最后一节车厢。风筝却停在原地,耳坠铃声突然大响。三名追兵从黑暗中现身,被她引向相反方向。白狐攥紧匣子,在最后一刻跳下列车。车轮碾过冰碴的声响盖住了身后枪声,他翻滚进路旁的芦苇丛时,听见风筝的耳坠铃声最后一次清脆响起。
芦苇丛深处,早川透裹着灰布斗篷,手中拎着半截染血的撬针。他递给白狐一只皮箱,箱内是全套伪造的密电码与火漆封印。“戴春风半小时前被截杀在城南,发报的是他提前留下的暗码。”他指了指远处仍在轰鸣的列车,“风筝的耳坠铃是总控,所有分铃都连着它。她引走追兵,自己却成了靶子……”
白狐的钢笔在掌心攥出凹痕。他想起枕头上那根长发,想起车厢顶棚她掌心渗出的血,想起三年前哈尔滨站她转身时鸢尾花刺绣的光影。黎明列车渐行渐远,风铃的呜咽声终于消散在无垠的夜色中。
“三号码头。”他吐出这句话时,齿缝间带着冰碴的冷意。早川透将皮箱扣上,铜锁发出清脆的咔嗒声,与风铃的余韵重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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