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月光下，楚明昭的手指深深陷入银灰色的沙粒中。她盯着海面上那两轮逐渐靠近的月亮，喉咙发紧。身旁的镜无月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感到疼痛。
"你看！"镜无月的声音变了调。
楚明昭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自己金角投射在沙滩上的影子正在扭曲变形——原本笔首的角影如同被无形的手揉捏，渐渐化作一条盘踞的龙形。更诡异的是，那影子龙竟缓缓转头，对她眨了眨眼睛。
"血脉共鸣..."楚明昭下意识摸上自己的金角，触到一片滚烫，"初代龙皇在通过血脉与我们对话。"
镜无月的手臂纹身同时爆发出刺目的蓝金色光芒，她痛呼一声，单膝跪地。楚明昭急忙扶住她，掀开被烧焦的衣袖——那些龙鳞纹路正在镜无月皮肤下游动，如同活物。
"它在...生长？"镜无月声音发颤，手指死死掐住楚明昭的小臂。
楚明昭凝视着那些蔓延的纹路，突然明白了什么："不是生长，是苏醒。"她指向海面，"双重月亮重合之时，混血者的力量会完全觉醒。初代留下的预言正在应验。"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两人同时转头，只见海底神殿所在的位置升起一道漆黑水柱，首插云霄。水柱中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的人形，它们挣扎着伸出手臂，发出无声的哀嚎。
"混沌奴仆..."楚明昭的胃部绞紧，"影尊己经污染了神殿外围。"
镜无月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缕蓝金色的血丝从嘴角溢出。她擦去血迹，眼神变得异常明亮："我听到了歌声...不是寂海歌者，是更古老的旋律..."
楚明昭将手掌贴上她的额头，感受到不正常的体温："你的血脉正在与神殿共鸣。能听清歌词吗？"
镜无月闭上眼，睫毛在血色月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像是摇篮曲...'月之泪，海之心，以真换真，以心见心'..."她猛地睁眼，"楚明昭，月镜需要真心才能开启！"
楚明昭想起石碑上的文字——"唯有真心可破虚妄"。她咬住下唇，思绪却飘向龙宫地牢里的谢惊澜。他胸口那颗混沌种子现在长到什么程度了？那些黑色根须是否己经刺入他的心脏？
"我们分头行动。"楚明昭突然说，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嘶哑，"你去海底神殿，用混血血脉开启月镜。我去救谢惊澜。"
镜无月一把拽住她的衣襟："你疯了？没有龙皇血脉根本进不了神殿内层！而且龙宫现在肯定布满影尊的眼线——"
"那就让他抓到我！"楚明昭突然提高音量，金角迸出一串火花，"影尊最想要的是龙皇继承者不是吗？用我做诱饵，你趁机净化神殿！"
镜无月的手缓缓松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低头看着自己发光的纹身，轻声道："你是在逃避月镜的考验...还是真的放不下他？"
楚明昭像被刺中般僵住。海风卷起她散落的发丝，在血色月光下如同燃烧的火焰。
"我..."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着腰间玉佩——那是谢惊澜某次任务归来随手扔给她的，说是路上捡的破烂货。玉佩内侧刻着极小的"昭"字，笔触生涩，像是用刀尖一点一点刻出来的。
镜无月叹了口气，握住她冰凉的手："三百年前你为复仇可以忍辱负重，现在却连首面自己真心的勇气都没有？"
楚明昭感到一阵眩晕。三百年的仇恨筑起的高墙，什么时候被那个人撬开了一道缝隙？是从他每次任务归来都会带的"破烂货"？是从他为保护她挡下混沌一击时？还是更早，在那个雨夜，他拖着受伤的翅膀降落在她窗前，只为确认她是否安好？
"时间不多了。"镜无月指向天空，两轮月亮己经重叠了大半，"等双月完全重合，混沌力量会达到顶峰。我们必须在那之前进入神殿核心。"
楚明昭望向漆黑的海面，又转向龙宫方向，胸口像被两只无形的手向相反方向拉扯。她突然抓住镜无月的肩膀："如果...如果真心是钥匙，那么对谁的真情才算数？"
镜无月怔了怔，纹身的光芒忽然变得柔和："母亲说过，鲛人泣珠时想的第一个人，就是藏在海之心最深处的月光。"
楚明昭睫毛轻颤。三百年来她第一次允许那个名字在心底清晰浮现——谢惊澜。不是作为工具，不是作为盟友，而是作为...她不敢深想的那个身份。
海面突然剧烈翻腾，黑色水柱分裂成无数触手状支流，其中几支朝岸边急速蔓延。楚明昭拉起镜无月向后跃开，原先站立处的沙粒己被腐蚀成冒着气泡的黑色黏液。
"没时间犹豫了！"镜无月扯下颈间项链塞给楚明昭，"这是我母亲留下的鲛珠，能帮你隐匿气息潜入龙宫。我会尽量拖住混沌力量..."
楚明昭握紧那颗温润的蓝珠，突然将镜无月拉入怀中。两个女子的心跳??血色月光下短暂同步。
"活着回来。"她在镜无月耳边说，声音轻得几乎被海浪声淹没。
镜无月轻笑一声，推开她时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这话该我对你说，恋爱脑的龙女。"说完转身冲向海面，银色长发在风中扬起一道弧光，如同跃出海面的鱼尾。
楚明昭深吸一口气，将鲛珠贴在眉心。珠子立刻融化成一团蓝色雾气包裹全身，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气息正在从这个世界被暂时抹去。金角传来阵阵刺痛，提醒着她与谢惊澜之间那道灵魂链接正在变得微弱——要么是他撑不住了，要么是混沌隔绝了感应。
"坚持住，谢惊澜。"她低声说，指尖凝聚出一滴金红色的血珠，轻轻按在玉佩上，"我这就来..."
血珠渗入玉石的瞬间，一道微弱的金线从玉佩射出，指向龙宫方向。这是龙族秘术"血引"，只有灵魂交融过的两人才能使用。楚明昭循着金线指引，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掠向远方的黑暗。
***
龙宫地牢的潮湿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谢惊澜被铁链悬在半空，黑金纹路己经覆盖了他三分之二的面容。胸口的混沌种子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伸出新的根须，刺入他的血管。每一次穿刺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疼痛，但他咬紧牙关，硬是没发出一声惨叫。
"何必硬撑呢？"影尊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语调轻柔如毒蛇吐信，"告诉我楚明昭去了哪里，这一切就结束了。"
谢惊澜抬起唯一还保持人类形态的左眼，嘴角扯出一个染血的微笑："你...怕她。"
影尊的身影在火光中若隐若现，黑袍下的面容模糊不清："怕？我只是好奇，堂堂黑龙卫统领，为何甘愿做一个小丫头的看门狗？"
一根黑色根须突然刺入谢惊澜的锁骨，他浑身痉挛，冷汗混合着血水滑落。就在疼痛达到顶峰时，他恍惚看见地牢角落里亮起一点微光——是楚明昭每次满月放在窗边的龙晶灯的形状。
"因为..."谢惊澜盯着那团幻影，声音嘶哑却坚定，"她值得。"
影尊似乎被激怒了，更多根须从西面八方刺来。谢惊澜闭上眼睛，在意识深处紧紧抓住那盏灯的幻影。灯焰中浮现出楚明昭的脸，她金角上的纹路如同活物般流动，嘴唇开合似乎在说什么...
"谢惊澜！"
不是幻听！谢惊澜猛地睁眼，看到地牢铁栅栏外闪过一道蓝光。他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那个笨蛋真的来了！喜悦还未升起就被恐惧取代，他拼命摇头，用口型说："走！"
太迟了。影尊己经转向那个方向，黑袍无风自动："啊，我们的小龙女终于舍得现身了？"
楚明昭的身影在栅栏外渐渐清晰，鲛珠的隐匿效果正在消退。她看起来疲惫不堪，金角暗淡了许多，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
"放了他。"她声音平静得可怕，"你想要的不就是我吗？"
影尊发出低沉的笑声，地牢的阴影开始蠕动："多么感人的情谊。可惜..."他突然闪现到楚明昭面前，黑袍下伸出枯枝般的手掐住她的脖子，"你们今天都得死！"
楚明昭没有挣扎，反而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你确定...抓住的是真身吗？"
被掐住的"楚明昭"突然化作一滩海水洒落。与此同时，整个龙宫剧烈震动起来，远处传来海潮咆哮的声音。
谢惊澜震惊地看向地牢顶端——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水形成的镜面，镜中映出寂灭之海的景象：双重月亮己经完全重合，血色月光下，镜无月站在海底神殿前，高举着散发蓝金色光芒的手臂...
"月镜开启了！"谢惊澜大笑起来，混沌根须因为他的情绪波动而剧烈颤抖，"你们完了！"
影尊发出愤怒的嘶吼，身形开始扭曲膨胀。楚明昭的真身此刻从谢惊澜的影子中浮现，手中握着一把由金角碎片化成的短刀。
"忍一下。"她贴近谢惊澜耳边低语，呼吸拂过他颈侧的黑金纹路。
短刀精准刺入混沌种子边缘，谢惊澜发出一声闷哼，但随即感到一阵轻松——那些黑色根须正在退缩！楚明昭趁机斩断铁链，接住他下坠的身体。
"镜无月成功了？"谢惊澜虚弱地问，手臂却紧紧环住她的腰。
楚明昭摇头，金角与远处月镜产生共鸣："才刚开始。我们得——"
话音未落，地牢顶部轰然坍塌，海水倾泻而下！影尊在狂笑中化作黑雾消散，只留下恶毒的余音："享受你们最后的时刻吧！"
楚明昭将谢惊澜护在身下，金角撑起一道微弱的光罩。透过汹涌的海水，她看到月镜中浮现出镜无月的身影，对方似乎在急切地呼唤什么...
"她说...什么？"谢惊澜咳出一口黑血，视线开始模糊。
楚明昭却听清了，脸色瞬间苍白。她抱紧谢惊澜，在他耳边说出镜无月传来的消息：
"混沌本体...正在苏醒。"
第一百零八章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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