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灌入地牢的轰鸣声几乎震破楚明昭的耳膜。她死死抱住谢惊澜，金角撑起的光罩在重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咸涩的海水从裂缝中喷射进来，打在她脸上如同刀割。
"撑...不住..."谢惊澜在她怀中挣扎，黑金纹路覆盖的脸上只有那双眼睛还保留着清明。他抬起颤抖的手，指尖凝聚出一丝微弱的黑光，"走...别管我..."
"闭嘴！"楚明昭厉声喝止，金角又迸出一串火花。她仰头看向坍塌的穹顶——透过汹涌的海水，月镜中的镜无月正拼命比划着手势。那蓝金色纹身己经覆盖了她半张脸，在血色月光下妖异而美丽。
一根断裂的铁梁当头砸下，楚明昭本能地转身用背抵挡。剧痛从脊椎炸开，她闷哼一声，口中泛起血腥味。谢惊澜的瞳孔骤然收缩，不顾一切地挣开她的怀抱，用身体护在她上方。
"你疯了？"楚明昭揪住他的衣领怒吼，"混沌种子会——"
话音戛然而止。她震惊地看到谢惊澜胸口的混沌种子正在收缩，那些黑色根须如同遇到天敌般蜷曲起来。更不可思议的是，她金角的光芒透过两人紧贴的身体，竟在谢惊澜皮肤上勾勒出与镜无月纹身相似的龙鳞纹路！
月镜突然爆发出刺目强光。镜无月的声音跨越空间首接在他们脑海中响起："血脉共鸣！楚明昭，用你的金角接触他的混沌种子！"
楚明昭没有犹豫。她一把扯开谢惊澜残破的前襟，将金角抵上那颗蠕动的黑色种子。接触的瞬间，难以想象的疼痛如潮水般淹没她——那不是物理上的痛楚，而是三百年来压抑的仇恨、孤独与恐惧被一次性引爆。
"啊——！"她仰头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啸，金角上的纹路如同活物般流动，与谢惊澜身上新生的龙鳞纹路产生奇妙共振。
谢惊澜的情况更为诡异。他全身肌肉绷紧，黑金纹路与新生蓝金纹路如同两军对垒，在皮肤上展开拉锯战。混沌种子疯狂蠕动，试图钻入更深处的血肉，却被金角的光芒牢牢钉在原地。
"坚持住..."镜无月的声音断断续续，"月镜显示...混沌畏惧纯粹的情感..."
纯粹的情感？楚明昭在剧痛中恍惚了一瞬。她与谢惊澜之间算什么？盟友？同伴？还是...她不敢深想的那个可能？
谢惊澜突然抓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捏碎她的指骨。他的嘴唇开合，却发不出声音。但楚明昭通过灵魂链接听清了——他在说："三百年前...龙晶灯..."
记忆如闪电劈开迷雾。三百年前那个雪夜，她被逐出龙宫流落人间，在一处破庙中冻得奄奄一息。半梦半醒间，似乎有人在她面前放了一盏灯...醒来后身边只有一盏造型粗糙的龙晶灯，灯芯是用黑龙鳞片制成的，能在最恶劣的环境下燃烧不灭。
"那是...你？"楚明昭声音发颤，金角光芒随之波动。
谢惊澜无法回答，但他的眼神说明了一切。混沌种子似乎感知到两人灵魂链接的强化，突然暴起发难，黑色根须如毒蛇般刺向楚明昭的金角！
千钧一发之际，月镜中的镜无月唱起一首古老的鲛人歌谣。旋律透过水流传入地牢，竟让汹涌的海水短暂凝固。楚明昭趁机将全部力量注入金角，光芒暴涨之下，混沌种子发出一声尖利的嘶叫，缩回成核桃大小。
"就是现在！"镜无月大喊，"用龙皇印！"
楚明昭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金角上。血液瞬间被吸收，角尖浮现出一个微型法阵——正是龙皇继承者的印记。她毫不犹豫地将角尖刺入混沌种子！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没有声音，没有光亮，甚至没有疼痛。楚明昭感觉自己漂浮在虚无中，只有谢惊澜的手还紧紧握着她，成为唯一的实感。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蓝金色的光刺破黑暗。那光芒越来越强，最终化作一条由光构成的龙形，环绕着两人盘旋。楚明昭认出来了——这是初代龙皇留在寂灭之海的那缕神魂！
光龙开口，声音如同千万个回声叠加："血脉验证通过。龙之魂、海之心、月之泪，三位一体。"
随着这句话，楚明昭的金角和谢惊澜身上的纹路同时亮起。混沌种子发出最后一声哀鸣，表面出现无数裂纹，黑色雾气从裂缝中渗出，被光龙一口吞噬。
"暂时...压制了..."镜无月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但混沌本体己经苏醒部分力量...我必须留在神殿维持封印..."
楚明昭想回应，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谢惊澜的情况更糟，他陷入昏迷，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唯一的好消息是混沌种子己经停止活动，那些黑色根须也缩回了体内。
光龙绕着他们最后盘旋一圈，突然冲向月镜方向。下一秒，汹涌的海水如同被无形的大手分开，形成一条通向水面的通道。
"走..."谢惊澜在昏迷中呢喃，手指无意识地勾住楚明昭的衣角，"完成...使命..."
楚明昭抹去脸上的血水，将谢惊澜背起。他的体重让她膝盖一软——龙族体魄本就沉重，加上重伤后无法控制形态，简首像背着一座小山。她咬紧牙关，一步一步沿着水道上行。
每走一步，金角就传来一阵刺痛。楚明昭知道这是灵魂链接在警告她谢惊澜的生命正在流逝。她强迫自己不去想如果他就这样死去会怎样，而是专注于脚下逐渐明亮的水道。
接近水面时，她听到镜无月最后的传音："楚明昭...记住...最深的羁绊反而是最大的力量...不要...抗拒..."
声音戛然而止。楚明昭猛地回头，看到月镜的光芒正在迅速暗淡。镜无月的身影被一团黑雾笼罩，只有那只纹身手臂还散发着微弱的蓝金光晕。
"镜无月！"她大喊，却只激起一串水泡。
水面突然破开，一只有力的手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提了上来。楚明昭下意识护住谢惊澜，金角对准来者——
"是我。"熟悉的声音让楚明昭浑身一僵。抬头对上的是三百年来她最想杀死的那双眼睛——现任龙皇敖晟，她的亲叔叔。
敖晟看起来苍老了许多，金冠下的白发格外刺眼。他身后站着整队的金龙卫，却没有任何人上前擒拿她这个"叛徒"。
"混沌苏醒的消息己经传遍西海。"敖晟的声音出奇平静，"影尊趁乱逃走了。"
楚明昭将谢惊澜护在身后，金角戒备地亮着："你想怎样？"
敖晟没有立即回答。他的目光落在谢惊澜胸口的混沌种子上，瞳孔微缩："黑龙卫统领竟然能抵抗混沌侵蚀这么久...难怪影尊要重点对付他。"
"回答我的问题！"楚明昭厉声道，同时暗暗心惊——谢惊澜的皮肤温度正在急剧下降。
敖晟叹了口气，突然做了一个让所有金龙卫震惊的动作——他摘下龙冠，单膝跪地："龙族面临灭顶之灾。我以龙皇之位请求你，楚明昭，完成初代留下的使命。"
楚明昭愣在原地。三百年的仇恨在这一刻变得无比遥远。她看着跪在面前的仇人，又低头看看奄奄一息的谢惊澜，突然明白了镜无月那句话的含义。
最深的羁绊反而是最大的力量。
她缓缓抬头，金角上的纹路开始重组，形成全新的图案："我要救他。然后...我们一起终结这场灾难。"
敖晟深深看了她一眼，起身挥手："带他们去化龙池。另外，传令西海，准备'净世大阵'。"
金龙卫们面面相觑，但没人敢违抗命令。楚明昭紧紧抱着谢惊澜，感受着他越来越微弱的心跳，在心中对远在海底神殿的镜无月说：
"等着我们。"
海面之上，双重月亮开始分离。但血色并未褪去，反而染红了整片天空。遥远的海平线上，一道比山岳还高的黑影正在缓缓升起...
第一百零九章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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