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龙池的水比记忆中更加粘稠。
楚明昭踏入池中第一步就感觉到了异常——池水不再是温暖的七彩液体，而变成了泛着金属光泽的银灰色物质，每走一步都像在穿过层层时间纱幔。谢惊澜紧随其后，胸前的暗金种子与池水接触时发出滋滋声响，如同烧红的铁块浸入冷水。
"时间流速不对..."楚明昭回头看向池边燃烧的计时香，香柱顶端的一点红光移动得异常缓慢，"这里的时间比外面慢十倍不止。"
谢惊澜皱眉，黑色龙鳞己经覆盖了他半边脖颈——这是黑龙卫面对危险时的本能反应："混沌在加速外界时间，想赶在双月完全重合前逼我们犯错。"
池水渐渐漫过腰部，楚明昭的金角自动亮起，在粘稠的银灰液体中划出一道金色光路。奇怪的是，光芒所到之处，池水变得透明起来，隐约可见深处有一个漩涡状的裂隙。
"那里！"她指向池底，"时空裂隙！"
两人加快脚步，池水很快没过头顶。楚明昭本以为需要闭气，却发现这种状态下呼吸如常——化龙池似乎根据他们的需求改变了物理特性。
越接近池底，水流越湍急。时空裂隙如同一张不断开合的大嘴，边缘闪烁着蓝白色的电光。楚明昭伸手触碰，指尖立刻传来针刺般的痛感，同时无数画面涌入脑海——
一个白发苍苍的自己站在龙宫废墟上，手持断裂的金角；谢惊澜被黑雾完全吞噬，胸口种子长成参天巨树；镜无月以光之形态与混沌同归于尽...
"小心！"谢惊澜一把将她拉回现实，"裂隙在读取你的恐惧！"
楚明昭喘息着点头，发现自己的手指己经半透明化："不是恐惧...是可能的未来。"她握紧颈间的泪珠皮囊，"我们必须进去。"
谢惊澜没有反对，只是默默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的瞬间，暗金种子与金角产生共鸣，形成一层保护罩包裹两人。他们对视一眼，同时踏入裂隙。
世界在眼前扭曲、破碎、重组。
楚明昭感觉自己被撕成无数碎片又拼合起来，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当视野重新清晰时，她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白茫茫的空间里，没有地面，没有天空，只有无尽的白色。
"谢惊澜？"她转头寻找，却不见人影，只有自己的回声在空旷中回荡。
"他不在这个时间线。"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楚明昭猛地转身，金角瞬间亮到极致。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白发女子，身着龙皇袍服，面容与她有七分相似却布满沧桑，额头上有一道明显的断角痕迹。
"你是...未来的我？"楚明昭声音发颤。
白发女子——未来的楚明昭——微微一笑，眼中有说不尽的疲惫："三百年后的你。准确说，是如果你今天失败后的你。"
"失败？"楚明昭心脏狂跳，"那我们没有打败混沌？"
"我们尝试了。"未来楚明昭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滴晶莹泪珠，比现在楚明昭拥有的那滴大许多，"但用错了方法。净世之光需要的是未来之泪，而不是过去的眼泪。"
楚明昭困惑地看着那滴更大的泪珠："我不明白..."
"时间是一条河，但爱是超越时间的。"未来楚明昭轻声解释，"初代龙皇留下的线索被误解了——月之泪不在过去，而在未来。因为真正的爱永远向前看，永远相信明天。"
她将泪珠递给楚明昭："拿着吧，这是我三百年来每一滴为你而流的眼泪凝聚而成。"
楚明昭迟疑地伸手，当指尖接触泪珠的瞬间，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她看到自己在无数个夜晚独自站在龙宫高处眺望远方；看到谢惊澜的名字被刻在黑龙卫纪念碑最顶端；看到镜无月的光之残影在海底神殿徘徊不去...
最可怕的是，她看到混沌本体吞噬世界后的景象——永恒的黑暗，连时间都凝固的绝望。
"现在你明白了。"未来楚明昭悲伤地说，"代价比想象中更大。净世之光不仅会夺走记忆，还会切断灵魂的羁绊。即使轮回转世，你们也将永远错过彼此。"
楚明昭如遭雷击："初代和鲛人公主..."
"生生世世，相逢不相识。"未来楚明昭点头，"这就是为什么初代警告你要'做出更明智的选择'。"
楚明昭握紧未来之泪，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那你有后悔吗？"
白发女子沉默良久，最后抬起断角轻轻碰了碰楚明昭的金角："我后悔的是让他独自承担了代价。别重蹈我的覆辙，小家伙。"
空间突然开始扭曲，未来楚明昭的身影渐渐模糊："时间到了，记住——"
她的最后一句话被一阵尖锐的噪音淹没。楚明昭眼前一黑，再次恢复视觉时，发现自己回到了时空裂隙边缘，谢惊澜正紧紧抓着她的手臂，脸色惨白。
"你消失了整整三分钟！"他声音嘶哑，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恐慌。
楚明昭低头，发现未来之泪己经融入她手中的皮囊，与之前那滴泪珠并排悬浮，散发着柔和的蓝光。她张口想告诉谢惊澜所见所闻，却突然想起未来自己那句警告——"他独自承担了代价"。
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在未来那个时间线，谢惊澜做了什么？
"我们得回去。"她最终只说出这一句，"双月快重合了。"
谢惊澜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察觉到她的隐瞒，却什么也没问。两人转身向池面游去，却发现池水变得异常沉重，每上升一寸都像在对抗整个世界的重力。
"混沌...在干扰化龙池..."谢惊澜艰难地说，暗金种子疯狂闪烁。
楚明昭的金角也亮到极致，她突然感到颈间的黑龙命鳞发烫——谢惊澜的命鳞！一个想法闪过脑海，她一把扯下命鳞，将它贴在金角上。
"以龙皇之名，借尔之力！"
命鳞瞬间融化，化作黑色流光缠绕金角。楚明昭感到一股陌生又熟悉的力量涌入体内——那是谢惊澜的生命精华！借助这股力量，她撑开一道光罩，带着两人冲破重压浮出水面。
池边景象令他们愕然——原本应该缓慢燃烧的计时香己经只剩灰烬，窗外天空呈现诡异的紫红色，两轮月亮几乎完全重合！
"时间加速了！"谢惊澜跃出化龙池，"我们没时间了！"
楚明昭紧随其后，脚刚踏上地面就感到一阵剧痛从金角传来。她踉跄了一下，被谢惊澜扶住。低头看去，未来之泪正在皮囊中剧烈跳动，似乎在呼应远处的某种力量。
"镜无月..."她突然明白过来，"她在召唤月之泪！"
仿佛印证她的话，龙宫突然剧烈震动，远处传来海水咆哮的轰鸣。一个金龙卫跌跌撞撞冲进来："殿下！寂灭之海...海面升起了一道水墙...里面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楚明昭与谢惊澜对视一眼，无需言语就达成共识。两人冲向龙宫最高的观星台，在那里可以俯瞰整个寂灭之海。
眼前的景象令他们血液凝固——
海面确实升起了一道比山还高的水墙，墙内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黑影，形态介于龙与人之间。六只手臂，三张面孔，胸口嵌着一颗跳动着的黑色晶体...混沌本体己经完全苏醒！
更可怕的是，水墙前漂浮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镜无月，或者说曾经是镜无月的存在。她的身体半透明化，全身布满黑色纹路，右臂完全由黑雾构成，唯有心口处还闪烁着一点蓝光。
"她被改造了..."谢惊澜声音低沉。
楚明昭却注意到一个细节："看她的左手！"
镜无月的左手在背后悄悄做着某种手势——那是她们小时候玩秘密游戏时自创的手语：「等我信号」。
"她还有意识！"楚明昭激动地抓住谢惊澜的手臂，"混沌没能完全控制她！"
就在这时，颈间的皮囊突然爆发出耀眼光芒。两滴月之泪自动飞出，悬浮在楚明昭面前。更惊人的是，镜无月心口的蓝光也随之增强，与泪珠形成共鸣！
一段讯息通过共鸣传入楚明昭脑海：
「混血之躯...排斥混沌...当双月完全重合时...攻击我的心口...那是混沌本体的弱点...」
讯息戛然而止，镜无月的身影被突然涌出的黑雾笼罩。混沌本体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六只手臂同时伸向天空。两轮月亮在这一刻完全重合，血红色的月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就是现在！"楚明昭抓起两滴月之泪，金角与泪珠同时亮起，"谢惊澜，我们——"
她的话没能说完。谢惊澜突然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头，嘴唇贴着她耳垂轻声道："对不起，昭儿。"
楚明昭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后颈一痛——谢惊澜将某种东西注入了她的血脉！她挣扎着转身，看到谢惊澜胸前的暗金种子己经完全变成黑色，而他的眼睛...
他的左眼变成了纯粹的金色，与她的一模一样。
"你做了什么？"她惊恐地问。
谢惊澜微笑着抚摸她的脸："黑龙卫最后的秘术——命契转生。从现在起，我的命是你的，你的记忆...也是我的。"
楚明昭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他要替她承担净世之光的代价！她疯狂摇头："不！你不能——"
"来不及争论了，亲爱的。"谢惊澜看向远处，混沌本体己经开始移动，所过之处海水沸腾，"拯救世界的时间到了。"
他单膝跪地，以最标准的黑龙卫礼仪握住楚明昭的手："我的龙皇，请下命令。"
楚明昭的眼泪夺眶而出，但她也知道别无选择。窗外，血色月光越来越浓，镜无月的身影越来越淡，整个世界仿佛在等待最后的选择。
她深吸一口气，将两滴月之泪按在谢惊澜胸前的暗金种子上，然后贴上自己的金角：
"那就一起。同生共死，记忆与共。"
两滴泪珠融入种子，金角与种子之间形成一道耀眼的金蓝色光桥。净世之光，这失传己久的终极力量，终于在真爱与牺牲的催化下重现世间！
光芒中，楚明昭最后看了谢惊澜一眼，将他此刻的模样深深刻入灵魂深处。无论未来如何，无论记忆是否存在，这一刻的誓言将超越时间与轮回——
"以爱为锁，以泪为钥。"
"封印永恒。"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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