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那声极其轻微、却如同指甲刮过玻璃般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源自船舱入口处的梯子！
有人下来了！
李明瞬间屏住了呼吸，身体如同被冻结般紧贴在巨大的、散发着霉味的缆绳堆后面。
他握紧了手中的折叠刀，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目光死死地盯住那个黑洞洞的入口。
是小张？
回来取什么东西？
还是……“网络”的追兵？！
他们竟然这么快就追踪到了这里？！
是BBS的链接暴露了？
还是那个南门桥下的标记本身就是陷阱？！
无数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瞬间缠上了他的心脏。
一个黑色的、戴着全封闭头盔的脑袋，极其缓慢地、如同潜望镜般从入口边缘探了下来。
光滑的黑色镜面面罩反射着船舱内微弱的光线，看不到任何表情。
是“清道夫”！
李明的心沉入了谷底！
他们真的追来了！
那个清道夫的脑袋转动了一下，似乎在扫描着下方的环境。
然后，它缩了回去。
但李明丝毫不敢放松。
这绝不是结束，这只是暴风雨前的死寂！
他们极有可能在确认下方没有首接威胁后，立刻展开搜索！
他快速扫视着自己所处的环境。
这个船舱空间并不算小，但堆满了各种废弃的管道、破损的木箱、散落的金属零件，以及他藏身的这堆如同小山般的缆绳。
障碍物很多，提供了藏身的可能，但也极大地限制了移动空间。
除了来时的入口，他看不到其他明显的出口。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东西。
压缩饼干和水还在。
小张留下的纸条……还有那支笔帽顶端有按钮的签字笔！
对了！笔！小张说按下三次可以发送紧急信号！
但是……代价是这个联络点彻底暴露！
而且，信号能及时被小张收到吗？
小张收到后又能做什么？
还没等他做出决定，入口处再次传来动静！
这一次，不止一个！
三个同样装束的清道夫，以一种极其熟练、彼此掩护的战术姿态，顺着梯子快速而无声地滑了下来！
他们的动作轻盈得如同猫科动物，落地时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与他们冰冷沉重的外观形成了诡异的反差！
三个！
李明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一对一他都险些丧命，现在是三个！
而且是在这种狭窄、复杂、无处可逃的环境里！
他立刻将身体缩得更深，几乎把自己完全埋进了那堆散发着霉味的粗硬缆绳之中。
他甚至能闻到缆绳上积年累月的油污和江水混合的腥气。
三个清道夫落地后，并没有立刻展开搜索。
他们呈现出一个标准的三角防御阵型，静立了大约五秒钟。
李明能看到他们头盔上的某些指示灯在微微闪烁，似乎在进行数据交换或环境扫描。
然后，其中一个清道夫似乎收到了指令，朝着船舱的前半部分，也就是远离李明藏身之处的方向，迈着那种精准而机械的步伐，开始进行搜索。
另外两个则一左一右，如同门神般守在入口附近，封锁了退路。
李明的机会似乎来了？
趁着只有一个清道夫在搜索，而另外两个距离尚远的时候……
但他不敢动。
他不知道这些清道夫是否配备了热成像或生命探测设备。
贸然移动很可能立刻暴露。
他只能像一块石头一样，蜷缩在缆绳堆里，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
那个负责搜索的清道夫行动极其高效。
他一丝不苟地检查着每一个角落，推开每一个可能藏人的障碍物，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任何犹豫。
很快，他就搜查完了船舱的前半部分。
然后，他转过身，开始朝着李明所在的后半部分走来！
李明的心跳几乎停止了！
清道夫的脚步声在寂静的船舱里清晰可闻，如同死神的鼓点，一步步敲向他的心脏。
他能看到对方头盔的黑色镜面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冷光。
越来越近了……十米…八米…五米…
清道夫停在了那堆缆绳前。
李明甚至能感觉到对方那冰冷的、非人的目光似乎己经穿透了缆绳的缝隙，锁定了他！
他猛地咬紧牙关，准备在对方动手的瞬间，进行最后的困兽之斗！
然而，那个清道夫只是站在原地，再次静立了几秒钟，似乎在进行更精密的扫描或判断。
然后……他竟然转过身，朝着另一个方向，继续搜索一个看起来同样可疑的、堆满破旧木箱的角落去了！
没有发现？！
李明几乎不敢相信！
是这堆缆绳太厚实，阻碍了扫描？
还是自己的运气好到了极点？
但无论如何，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也许是唯一的机会！
他不能再等了！
必须在对方意识到遗漏或者完成搜索之前，立刻逃离这里！
他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地从缆绳堆里挪动出来。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着船舱入口处的两个清道夫，以及那个正在背对着他搜索木箱堆的清道夫。
他的视线快速扫过船舱。
他记得，在靠近船尾的侧舷位置，似乎有一个因为锈蚀而形成的、不小的破洞！
或许可以从那里出去！
他屏住呼吸，将身体压到最低，如同壁虎般，沿着船舱壁的阴影，朝着那个记忆中的破洞方向，开始了无声的移动！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极其缓慢、极其轻柔。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
距离破洞越来越近了……
他甚至能闻到从破洞外传来的、带着水腥味的河风气息。
就在这时！
那个正在搜索木箱堆的清道夫，似乎听到了什么，动作猛地一顿，然后如同装了弹簧般，骤然转过身！
他黑色的镜面头盔，精准地锁定了正在移动中的李明！
暴露了！
几乎在同时，守在入口处的两个清道夫也接到了警报，立刻转身，手中的武器对准了李明！
“砰！”
李明想也不想，抓起脚边一块不知名的沉重金属零件，用尽全力砸向距离他最近的那个正在搜索的清道夫！
清道夫下意识地抬臂格挡！
趁着这零点几秒的空隙，李明如同离弦之箭般，猛地扑向那个船体的破洞！
他能听到身后传来电弧的爆鸣声和能量武器发射时特有的尖啸！
“噗通！！”
他感觉自己的后背传来一阵剧烈的灼痛！
但他己经顾不上了！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从那个锈迹斑斑、边缘锋利的破洞中狠狠地挤了出去！
首接坠入冰冷刺骨、浑浊不堪的运河水中！
冰冷的河水瞬间包裹了他，也暂时隔绝了身后的枪声和追兵。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呛了好几口散发着恶臭的河水。
他拼命地向上挣扎，想要浮出水面。
后背的灼痛感越来越清晰，他知道自己肯定受伤了，而且伤得不轻。
他奋力游向最近的芦苇丛，想要借助茂密的芦苇隐藏身形。
就在他即将爬上岸边泥泞的滩涂时，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口袋。
压缩饼干还在。
矿泉水……也在。
芯片和纸条……也在。
那支笔呢？
那支刻着紧急按钮的黑色签字笔呢？！
他的心猛地一沉！
不见了！
是在刚才激烈的对抗中掉在了船舱里？
还是在他挤出破洞、落入水中的时候遗失了？！
与小张最后的、也是最紧急的联系方式……断了！
刚刚建立起来的希望，如同被狂风吹断的蛛丝，再次变得支离破碎。
李明趴在冰冷泥泞的岸边，大口喘着粗气，咳嗽着吐出几口污水。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艘如同鬼船般静立在芦苇荡中的破败驳船，上面似乎己经没有任何动静了，但李明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他失败了。
虽然暂时逃脱，但付出的代价是再次受伤，并且切断了与盟友最后的、宝贵的联系通道。
“网络”的追踪能力如同附骨之疽，无处不在。
刚刚获得的喘息之机，瞬间化为泡影。
他挣扎着爬起身，钻入更深的芦苇荡中。
夜色如同巨大的幕布，缓缓落下，笼罩了这条肮脏的运河，也笼罩了他那颗再次沉入冰点的心。
希望…真的被切断了吗？
他摸了摸口袋里那枚冰凉坚硬的黑色芯片。
不，还没有。
只要芯片还在，只要他还活着，就还没有到真正绝望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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