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遍布城市的公共与私人监控系统本身可能就存在着被精心设计的“盲区”后，李明心中那份刚刚燃起的希望，又被浇上了一盆冷水。
他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一个更加复杂、也更加令人不安的境地：他所追寻的真相，不仅被隐藏起来，甚至可能被包裹在层层伪装和刻意制造的“巧合”之中。
而那个隐藏在幕后的对手，其能力和手段，似乎远超他的想象。
这种认知带来的压力是巨大的。
它不仅仅是调查难度上的增加，更是一种心理上的恐吓。
如果连城市的“眼睛”（监控系统）都可能纵，那么他这个渺小的个体，又如何能确保自己的行动不被察觉？
他所做的每一次尝试，每一次外出，甚至每一次在家里的分析，是否都早己落入了对方的掌控之中？
这种想法，像一颗毒种子，在他心中悄然生根发芽，并迅速蔓延开来。
他开始变得更加敏感，更加多疑，甚至有些神经质。
回到公寓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对自己居住的环境进行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安全排查”。
他仔细检查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天花板、墙壁接缝、电源插座、电器内部……试图寻找任何可能隐藏的针孔摄像头或窃听器。
虽然他没有任何专业的设备，只能依靠肉眼观察和一些简单的物理检查，但他还是做得异常认真，几乎到了偏执的地步。
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但这并不能让他安心，反而让他更加怀疑对方手段的高明。
接着，他又将注意力转向了网络安全。
他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进行了彻底的格式化和系统重装，安装了多种强力的防火墙和杀毒软件，并对所有的网络连接进行了加密设置。
他更换了所有重要账号的密码，启用了一切能找到的双重验证或多重验证。
他还特意购买了一个物理的摄像头遮挡盖，将笔记本和手机的前置摄像头都牢牢盖住。
他甚至考虑过彻底切断家里的网络连接，只在必要时使用手机热点上网，以最大限度地降低被入侵的风险。
做完这一切，他才稍微感到了一点点虚幻的安全感。
但内心深处的那份不安，却如同附骨之疽，始终挥之不去。
白天，他尽量避免出门，将自己完全封闭在公寓这个临时的“堡垒”中。
他拉紧窗帘，隔绝外界的视线，也隔绝了阳光。
房间里常常只有电脑屏幕发出的幽幽冷光，将他的脸映照得苍白而疲惫。
他像一个昼伏夜出的生物，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感觉稍微自在一些。
但即使是在自认为安全的空间里，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也开始变得越来越真实，越来越频繁。
有时，他会突然觉得房间里的某个物品摆放的位置似乎发生了微小的变动，但仔细检查后又发现一切正常。
有时，他会在极其安静的环境下，隐约听到一些细微的、无法解释的声响，像是电流的滋滋声，或者是隔壁传来的模糊人声（但他知道隔壁己经空置了很久）。
有时，当他走过窗边，或者偶尔拉开窗帘透气时，眼角的余光会捕捉到对面楼房窗户里一闪而过的反光，或者楼下某个角落里一晃而过的人影。
虽然这些景象都转瞬即逝，无法确认，但足以让他心惊肉跳，疑神疑鬼。
最让他感到恐惧的是，他开始对自己的记忆和感知产生怀疑。
某一次，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将一份重要的分析笔记放在了书桌的左手边，但第二天早上醒来，却发现它出现在了右手边的书架上。
另一次，他在深夜工作时，似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奇特的化学药剂的味道，但当他试图寻找来源时，那味道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些难以解释的“异常”，究竟是真实发生的，是那个“网络”在用某种高明的手段进行干扰和心理施压？
还是……仅仅是他因为长期精神紧张、睡眠不足而产生的幻觉和错觉？
他无法确定。
现实与幻觉的边界，在他的感知中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他就像行走在一个布满了哈哈镜的回廊里，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一切，都可能被扭曲和放大。
他知道自己需要休息，需要放松，但他根本做不到。
王强的失踪像一座大山压在他心头，那个隐藏的“网络”像一个无处不在的幽灵缠绕着他。
他不敢睡得太沉，害怕在睡梦中错过什么重要的信息，或者被敌人趁虚而入。
他也不敢完全放松警惕，害怕一时的疏忽就会带来致命的后果。
他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孤僻。
除了偶尔和张伟通过加密软件进行简短的、必要的交流外，他几乎断绝了和外界的所有联系。
朋友的问候信息，他只是简单回复或者干脆不回。
家人的电话，他也总是匆匆几句就挂断。
他害怕自己的任何言行都会被监听，害怕自己的情绪波动会暴露内心的秘密，更害怕……将身边的人也卷入这未知的危险之中。
他开始大量地喝咖啡，用咖啡因来对抗疲惫，维持精神的亢奋。
但也因此变得更加焦躁易怒，心悸手抖的情况也时有发生。
他的体重在短短几周内急剧下降，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眼神中充满了血丝和一种病态的警惕。
他知道自己的状态很糟糕，非常糟糕。
他甚至开始在网上匿名搜索一些关于“被迫害妄想症”、“精神分裂前兆”之类的词条，越看越觉得某些症状和自己很像。
这让他陷入了更深的恐惧——他会不会在找到真相之前，就先被自己逼疯了？
一天深夜，他正在对着电脑屏幕分析那些零散的线索，试图从中找到新的突破口。
突然，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紧接着，一种强烈的、如同实质般的被窥视感，从背后传来！
这种感觉是如此真切，如此强烈，仿佛有人就站在他的身后，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他的后颈！
李明猛地转过身！
身后空无一人。房间里只有他自己，以及窗外透进来的、城市霓虹灯反射出的、变幻不定的微弱光线。
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并没有立刻消失，反而更加强烈了。
他甚至觉得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他呼吸困难。
他的目光疯狂地扫视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试图找到那个“窥视者”的来源。
墙壁、天花板、家具的阴影……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却又似乎处处都隐藏着诡异。
“谁？！谁在那里？！”他忍不住低吼出声，声音因为恐惧而嘶哑变形。
房间里没有任何回应，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显得格外突兀和……神经质。
他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喘着粗气，冷汗瞬间浸透了衣服。
他不知道刚才那强烈的感觉，到底是真实存在的威胁，还是自己精神濒临崩溃的又一个危险信号。
疑心生暗鬼？
还是……鬼魅己然临门？
他抬起头，望着窗外那片被无数灯火照亮、却依旧显得冰冷而疏远的城市夜空。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可能真的己经被那个看不见的“网络”所笼罩。
它不仅仅存在于数字世界，存在于那些隐秘的据点和标记中，更可能己经渗透到了他的感知层面，开始动摇他赖以生存的现实基础。
窥视感，这仅仅是开始吗？
接下来，又会是什么？
李明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知道，这场战斗，己经不仅仅是寻找真相那么简单了，更是一场关于意志、关于理智、关于现实边界的残酷拉锯战。
他必须挺住，否则，他将和王强一样，彻底迷失在这片由现实和幻觉交织而成的、冰冷的都市迷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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