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关于“网络”如何渗透与控制的推论，像无数条冰冷的触手，缠绕在李明和张伟的心头，让他们几乎无法呼吸。
理论是灰色的。
但如果理论指向的是真实……那将是何等恐怖的景象？
他们不能仅仅停留在猜测。
求生的本能，或者说，一种被逼到悬崖边上不得不自救的绝望，驱使着他们，必须去验证，去寻找证据。
哪怕证据本身，会带来更大的恐惧。
张伟重新坐回了电脑前。
这一次，他的眼神里少了几分之前的狂乱，多了一种技术人员在面对复杂系统时特有的专注——一种混合着敬畏、好奇和致命危险感的专注。
他调出了那个来自U盘的、己经被解密并初步分类的数据文件夹。
这里面，可能就隐藏着“网络”运作的脉络。
张伟：“‘城市神经系统’……如果这个比喻是真的，那它一定会在与城市本身的互动中，留下痕迹。”
他的手指开始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编写着新的分析脚本。
不再是漫无目的地搜索关键词。
而是有针对性地，尝试将U盘日志与现实世界的数据进行关联。
他从网络上下载了过去一年中，本市公开可查的异常事件记录。
虽然知道这些公开数据可能本身就经过了筛选甚至篡改，但这己经是他们能接触到的极限了。
他编写的脚本，开始尝试比对U盘中那些带有精确时间戳的节点活动日志，与城市异常事件记录在时间和地点上的关联性。
例如，某个“夜枭”节点活动异常频繁的时间段，其覆盖范围内是否发生了超出平均水平的交通事故？
某个标记为可能与“电力”相关的节点（根据其靠近变电站的坐标推测）进入静默状态时，周边是否有小范围停电事故的报告？
屏幕上，数据在飞速滚动、比对。
结果……并不明朗。
张伟：“干扰太多了……城市的日常运行本身就充满了各种随机事件和故障。”
张伟：“而且，如果‘网络’足够聪明，它一定会尽量避免留下这种明显的、可被统计的关联。”
他显得有些沮丧。
李明站在他身后，看着屏幕上那些不断跳动的数据，心中却掠过一丝寒意。
没有明显关联……
这本身，是不是才更可怕？
这意味着“网络”的控制，可能己经精妙到……让它的干预，看起来就像是系统本身的随机噪音？
就像高明的杀手，总能将谋杀伪装成意外？
张伟没有放弃。
他转换了思路。
开始在U盘的所有文本文件和代码片段中，进行更深入的关键词挖掘。
搜索那些与城市核心基础设施首接相关的术语。
“Grid_Interface_Log.dat”
“Traffic_Signal_Override_Protocol_v3.tmp”
“ISP_Backdoor_Access_Record_片段.log”
“Water_Quality_Monitor_trol.cfg”
“CCTV_Feed_Router_Script.py”
一个个文件名和代码片段被找了出来。
虽然大部分内容依旧是加密或无法完全理解的。
但仅仅是这些名称和零星的注释，己经足以让人毛骨悚然。
它们清晰地指向了对城市电力网络、交通信号系统、网络服务供应商、供水系统、乃至监控摄像头数据流的……接口、协议、访问记录和控制脚本！
这不是猜测！
这是赤裸裸的证据！
“网络”，确实拥有染指、甚至可能……操控这些城市命脉的能力！
李明感到自己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他想起了自己开车时遇到的那几次诡异的红绿灯。
想起了追踪线索时突然中断的网络。
那些真的是巧合吗？
张伟将那些与基础设施相关的日志或脚本，与地图上的节点坐标进行交叉分析。
一个更让人不安的模式出现了。
那些涉及到电力、通讯、数据中心等高级别权限的记录，大多与市中心、城西交通枢纽、以及几个大型数据处理中心附近的“节点”相关联。
而那些与交通信号、普通监控相关的记录，则更分散地出现在遍布城市各处的、似乎层级更低的“节点”日志中。
这像什么？
这就像一个生物的神经系统！
有负责高级运算和指令下达的中枢神经（大脑）。
也有负责感知环境、传递信息、执行简单命令的外周神经！
张伟操作着鼠标，开始在屏幕上的地图上绘制线条。
不再是之前那条简单的方向射线。
而是根据日志中推测出的信息流向和控制关系，用不同颜色的线条，将那些代表“节点”的红点连接起来。
从疑似“中枢”的节点，延伸出复杂的网络状线条，连接到各个“外周”节点。
有些线条粗壮而首接，可能代表着主干数据通道或高优先级指令。
有些线条则细微而隐蔽，可能代表着监控信息的回传，或者……秘密的物资流转（与“摆渡人”的日志相关联）。
很快，屏幕上的城市地图，就彻底变了样。
它不再是一张冰冷的地理信息图。
它变成了一张……覆盖着复杂脉络的、仿佛拥有生命的……解剖图！
一个巨大的、异形的神经系统，寄生在他们熟悉的城市肌体之上！
每一个红点，都是一个跳动的神经节。
每一根线条，都是一根传递着未知信息或指令的神经纤维。
而他们，就生活在这个……巨大的、活生生的……怪物体内！
“我的天……”张伟失神地看着屏幕，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它真的是……活的……”
李明也感到了同样的震撼和恐惧。
之前关于“网络”的猜测，都还带着某种抽象性。
但此刻，看着这张可视化了的“神经系统图”，那种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渗透和控制感，变得无比真切，无比具体！
他甚至能想象出，信息和指令是如何沿着这些虚拟的“神经纤维”，在这座城市里无声地流动。
控制一个交通灯，截取一段通话，调动一次“摆渡人”的运输，下达一个“清理”指令……
这一切，对于这个“神经系统”来说，可能就像人类抬一下手指那么简单。
而他们，这些生活在其中的人类，就是构成这个巨大躯体的细胞。
大部分细胞，可能浑然不觉。
少数像他们这样试图探寻真相的“异常细胞”，则会被这个系统敏锐地察觉，并启动……免疫或清除机制。
张伟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指向了屏幕上那个他们之前确定的、由神秘标记指向的方向——城东的旧工业园区域。
在那片区域，代表“节点”的红点异常密集。
而且，有多条颜色各异、似乎代表着不同功能（信息、物资、控制？）的“神经纤维”，都汇聚向那里。
张伟：“这个地方……”
他的声音干涩。
张伟：“看起来……像是一个重要的……接驳点？或者……某种功能中枢？”
李明的心脏猛地一跳。
那里，会不会就是这个巨大“神经系统”的某个……要害？
或者……是一个精心布置的、等待他们自投罗网的……捕食者的口器？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张图让他之前所有的侥幸心理都彻底破灭了。
他们不可能置身事外。
他们的一举一动，每一次上网，每一次通话，每一次刷卡，甚至每一次出门……都可能在与这个庞大的“神经系统”发生互动，留下痕迹。
他们被困在其中，无处可逃。
李明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窒息感。
不仅仅是心理上的，甚至连生理上都开始感到呼吸困难。
仿佛这个房间的空气，都己经被这个无形的“网络”所污染、所控制。
他看着屏幕上那张复杂而恐怖的“城市神经系统图”。
再看看身边脸色同样惨白、眼神惊惧的张伟。
一个冰冷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
他们现在分析出来的这一切……
会不会……也是这个“神经系统”……允许他们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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