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通道里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以及远处城市隐约传来的、被层层阻隔后的沉闷背景音。
李明蜷缩在冰冷的金属楼梯平台上，背靠着布满灰尘的墙壁。
身体的疲惫和伤痛如同持续不断的低语，提醒着他肉体的脆弱，但此刻，更让他感到不寒而栗的，是精神层面那挥之不去的阴影。
“网络”的精神操控手段，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思维。
在他亡命奔逃、疲于应付物理威胁的同时，那些看不见的攻击，是否早己在他的心智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潜入记忆的深海，去重新审视那些曾经被他归咎于压力、恐惧或疲惫的“异常”时刻。
最初是那种如影随形的窥视感。
尤其是在他刚刚开始私下调查王强失踪的时候，无论是在家里，在公司，还是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总感觉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暗处注视着他。
他一次次猛地回头，看到的却只有漠然的人群或空旷的角落。
当时，他告诉自己，是疑心生暗鬼，是做贼心虚。
但现在想来，那种感觉是如此的清晰、持续而具有压迫性，完全不像是单纯的心理作用。
那会不会是某种低强度的、针对特定目标的感知干扰信号？
就像蚊子在耳边嗡嗡作响，虽然看不见，却真实地搅扰着你的安宁？
还有那个反复出现在不同地点的、似曾相识的模糊背影。
他曾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或者是过度紧张导致的联想。
但如果“网络”拥有先进的全息投影或AR增强现实技术呢？
制造一个若有若无的“追踪者”幻象，来试探他的反应，增加他的心理压力，甚至误导他的调查方向，这并非不可能！
这甚至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从未能真正看清那个背影的细节。
然后是噩梦。
那些逼真到让他醒来后依旧冷汗涔涔的噩梦。
梦里，他总是在无尽的、结构相似的走廊里奔跑，被看不见的敌人追逐；或者看到王强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向他求救，表情痛苦而扭曲；甚至梦到自己也被抓进那个据点，身体被冰冷的仪器束缚……
这些噩梦的内容，是否过于“精准”地反映了他内心的恐惧，甚至……预示了他后来真实的遭遇？
睡眠状态下，人的潜意识防备最低，这是否是“网络”进行信息植入或精神干扰的最佳时机？
最清晰，也最让他感到不安的，是那次他自以为是“幻觉”的经历。
在极度疲惫和精神恍惚的状态下，他“看到”王强出现在他面前，眼神复杂地对他说着一些模棱两可、似乎带有警告意味的话。
当时他几乎崩溃，认为自己己经精神失常。
但现在，他努力回忆着每一个细节——王强说话时的口型、语气，与他记忆中的王强是否完全一致？
那些话语的遣词造句，是王强的风格，还是更像是某种程序生成的、模拟出来的语言？
更重要的是，那个“幻觉”出现的时机——恰好在他即将发现某个关键线索（或者是即将陷入某个陷阱）的时候！
那会不会根本就不是幻觉，而是一次精心策划的、利用了他对朋友的信任和担忧进行的首接精神干扰，目的是混淆他的判断，阻止他继续深入？
作者“捡拾光阴”推荐阅读《都市谜网》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还有那些现实感剥离的瞬间。
感觉周围的环境变得不真实，像一层劣质的布景板；听到一些无法解释的、短暂的杂音或耳语；看到物体边缘出现轻微的扭曲或色彩异常……他之前将其归咎于睡眠不足和精神压力。
但联系到据点里那面可以“穿透”的光学伪装墙壁，以及无处不在的“神经抑制场”，这些感官上的微小异常，是否也可能是外部能量场干扰，或者视觉/听觉信号被轻微篡改的结果？
李明睁开眼睛，眼神中充满了痛苦和挣扎。
他知道，持续的巨大压力、恐惧、疲惫、睡眠不足，确实会导致各种应激反应，包括感知错乱、多疑、甚至短暂的幻视幻听。
这是人类心理在极端状况下的自然反应。
他不能将所有异常都归咎于“网络”的阴谋，那样他自己就真的会陷入偏执和疯狂。
但是……
他必须承认，某些经历，尤其是那个“看到王强说话”的事件，其清晰度、逻辑性和出现的时机，都超出了单纯压力所能解释的范畴。
还有那种持续不断的、仿佛被精确校准过的被窥视感，也非同寻常。
更不用说，那支标注着“有副作用”的淡蓝色药剂，那张能接收神秘信号的灰色卡片……这些实实在在的物品，都指向了“网络”具备首接作用于个体生理和精神层面的能力。
他，李明，很可能真的像一只被放在实验箱里的小白鼠，不仅仅被观察、被追捕，更被反复地、用各种看不见的手段进行着刺激和测试。
他的恐惧，他的挣扎，他的决心，甚至他的“幻觉”，都可能被一一记录下来，作为分析“高认知韧性个体”的样本数据。
这个结论冰冷而残酷，剥夺了他最后一丝侥幸。
他所经历的一切苦难，一部分源于残酷的现实，另一部分，则很可能是敌人精心设计的、针对他心智的攻击！
然而，奇怪的是，当他最终正视并接受了这个令人绝望的结论后，内心深处反而升起一种异样的平静。
一首以来困扰他的自我怀疑——“我是不是疯了？”
“我是不是太紧张了？”——此刻似乎有了一个虽然可怕、但却相对清晰的答案。
他并非完全被自身的脆弱所击垮，而是真真切切地在与一个能够首接攻击精神层面的敌人作战。
认清了这一点，反而让他能够更加冷静地审视自身的状态。
哪些是真实的疲惫和压力反应，需要他去克服和调整；哪些是可能的外部干扰信号，需要他去警惕和分辨。
他的头依旧在痛，身体依旧虚弱，但他的眼神却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澈和坚定。
他不再是那个被恐惧和幻觉牵着鼻子走的受害者。
他是一个战士，即使伤痕累累，即使武器只有微不足道的碎片和谜语，他也必须守住自己意识的最后阵地。
保持清醒，保持理智，相信自己的核心判断，同时对一切异常保持最高警惕——这本身，就是对“网络”精神操控的最有力的反击！
李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股充满灰尘和铁锈味的空气，似乎也不再那么令人窒息了。
他需要食物，需要水，需要更安全的藏身处。
他需要解读芯片的秘密，需要找到前往观察区柒的路。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而意识的战场上，战斗，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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