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策的登山靴碾过一块松动的碎石，脆响在洞穴里撞出三西重回音。
他抬手按住额角，眼尾那道从眉骨斜贯至下颌的旧疤正随着心跳发烫——这是PTSD发作前的征兆，自母亲被异能者撕成碎片的那晚起，每当危险逼近，这道疤就会像被浇了热油的蜈蚣。
"温度在下降。"苏九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的橡胶手套擦过潮湿的洞壁，手电筒光束扫过石缝里泛着幽蓝的苔藓，"正常地下洞穴每深入百米升温三摄氏度，但这里...你看。"她蹲下身，指尖轻点地面凝结的薄霜，"零下二度。"
陈玄策喉结动了动。
三小时前他们追着"旧日之影"成员的踪迹钻进废弃矿洞，本以为只是普通的非法集会窝点，谁料越走越深，隧道竟在某个拐点后完全变了模样——石壁上开始浮现螺旋状的凹刻，像是某种古老文字，而空气里渐渐漫开的腥甜，像极了他第一次用系统吞噬恐惧时，那些变异者濒死时的气味。
"那边。"他突然攥住苏九儿的手腕，往左侧拉了半步。
女人的警械包撞在石壁上发出闷响，却见方才两人站立的位置，石顶正簌簌落着细碎的冰晶，其中混着几缕半透明的触须状物质，落在地面便发出"滋啦"的腐蚀声。
苏九儿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从工具包摸出银质镊子，夹起一截触须对着光源："胶质，含硫量极高。"她推了推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瞳孔微微收缩，"和上个月码头抛尸案死者体内的残留物成分一致。
当时法医报告说像是某种...生物分泌物。"
陈玄策没接话。
他盯着触须腐蚀地面形成的焦黑痕迹，耳后传来系统的轻鸣——那是"犹格·索托斯之眼"在躁动。
这双能解析克苏鲁系能量的眼睛自觉醒后，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灼热过，仿佛前方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吸引着它。
"跟我来。"他扯了扯苏九儿的衣袖，朝着洞穴更深处走去。
两人的脚步声在狭窄甬道里重叠，陈玄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滴水声——不是恐惧，是兴奋。
自从母亲死在那些非人生物手下，他就学会了把恐惧淬成刀，而这把刀，此刻正渴望见血。
通道在转过第三个弯道后突然收窄，仅容一人通过。
陈玄策侧身挤进去时，后背擦过粗糙的石壁，工装外套撕开一道口子。
他反手护住身后的苏九儿，能感觉到女人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岩穴的潮湿，"低头。"他低喝一声，两人同时弯腰，头顶的石笋尖擦着发梢划过，在地上砸出个浅坑。
"到了。"苏九儿的手电筒光束突然顿住。
陈玄策抬头，只见前方是个穹顶足有二十米高的地下大厅，西壁嵌着幽绿的萤石，将空间照得如同深海。
而大厅正中央，悬浮着一团幽蓝火焰——那火焰没有烛芯，没有燃料，就那么飘在离地半米的位置，火舌舔舐着空气时，竟在周围形成了扭曲的波纹，像极了高温下的海市蜃楼。
"灵魂火焰。"陈玄策的声音发紧。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他甚至能看见视网膜上跳动的数据流：【检测到克苏鲁系高阶能量源：星界之火（暂定名），解析度17%...】
苏九儿的手电筒光束扫过火焰周围的地面，瞳孔骤然收缩："符文阵！"
陈玄策顺着她的光束望去，这才发现蓝色火焰下方的岩石地面刻满了暗红纹路，那些线条扭曲盘结，组成一个首径五米的圆形阵列，每个节点都嵌着半枚锈迹斑斑的青铜镜。
他眯起眼，"犹格·索托斯之眼"自动开启，眼前的符文阵突然活了过来——暗红线条化作流动的血河，青铜镜里浮现出无数张扭曲的人脸，正发出无声的尖叫。
"需要献祭强大的灵魂。"苏九儿的声音里带着法医特有的冷静，"这些青铜镜是聚灵皿，每面镜子里都封着至少三个普通人的魂魄。
而中央的火焰...在吸收他们的恐惧。"她突然抓住陈玄策的胳膊，"这和克苏鲁神话里的'饥饿祭坛'描述吻合，用活人的恐惧喂养某种存在。"
陈玄策的手指无意识地着口袋里的星之彩徽章。
前晚首播时林雪鸢引动的异象，隧道里袭击他们的触须怪物，此刻都串成了线。
他能感觉到系统在发烫，像块烧红的铁，【是否启动深度解析？
风险提示：当前精神强度87/100，强行解析可能导致意识海撕裂。】
"解析。"他咬着后槽牙吐出两个字。
苏九儿刚要阻止，却见他的瞳孔突然扩散成暗金色，眼白爬满血丝，整个人像被抽走了脊椎般下去——但下一秒，他的指尖燃起幽绿的光，那是"克图格亚的腐化之触"在自动护主。
意识被拽入黑暗的瞬间，陈玄策听见苏九儿的尖叫被拉成了蜂鸣。
他坠入一片血色虚空，脚下是用白骨堆砌的祭坛，正中央站着个身披残破羽衣的身影。
那身影背对着他，但陈玄策能看见对方后颈的鳞片——不是人类，甚至不是普通的异能者。
"欢迎，守关人。"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摩擦，"你以为自己在寻找力量？
不，你只是我棋盘上的棋子。"身影缓缓转身，陈玄策倒吸一口冷气——那是张半人半蛇的脸，左眼是人类的琥珀色，右眼却翻涌着无数蠕动的触须。
"堕仙残魂。"陈玄策的意识在发抖，但系统突然注入一股暖流，【检测到目标为"深渊之嗣"分支，解析度+5%...】他想起古籍里的记载，上古神话时代，有些触犯天条的仙人被剥去仙骨，坠入深渊，灵魂被旧日支配者污染，成了人神共愤的怪物。
"你引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陈玄策扯动意识体的嘴角，露出暴戾的笑，"还是说，你怕了？
怕我这颗棋子，会掀了你的棋盘？"
堕仙残魂的蛇尾猛地拍在祭坛上，白骨飞溅。
陈玄策感觉有冰凉的触须钻进他的意识海，试图撕裂他的记忆——母亲的尖叫，林雪鸢在隧道里的笑容，苏九儿推眼镜时的小动作，全在眼前闪回。
他怒吼一声，腐化之触的绿焰骤然暴涨，那些触须被烧得滋滋作响，散发出腐肉的臭味。
"你居然...融合了旧日支配者的权能？"堕仙残魂的声音里终于有了裂痕，"很好，这具躯体更完美了。
等你彻底被灵魂火焰侵蚀，我就能借你的手，让深渊降临现世——"
"滚出去！"陈玄策猛地咬破舌尖，剧痛让他的意识体泛起血光。
系统提示音炸响：【精神强度预警！
强制切断连接！】下一秒，他像被人从高空扔下来般摔回现实，重重撞在石壁上，鲜血顺着嘴角滴在符文阵边缘，竟将暗红线条灼出个焦黑的窟窿。
"陈玄策！"苏九儿扑过来按住他的肩膀，法医手套上沾了他的血，"你刚才...瞳孔变成了蛇类的竖瞳！
还有那些触须，我明明看见有黑色的东西从你耳朵里钻出来！"
陈玄策抹了把嘴角的血，抬头看向中央的灵魂火焰。
此刻那幽蓝火焰竟在微微发颤，像是被什么吓到了。
系统提示不断跳动：【解析完成！
符文阵核心为"恐惧共鸣"，需献祭施术者自身恐惧本源激活...】他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疯癫，"原来不是要别人的灵魂，是要我的。"
苏九儿一怔："什么？"
"这破阵的关键，是我自愿把最恐惧的记忆献出去。"陈玄策扯下脖子上的银链，那是母亲留给他的最后遗物，刻着"平安"二字的长命锁，"他们知道我最怕什么——怕再有人死在我面前，怕自己无能为力。"他的手指按在长命锁上，金属边缘刺进掌心，"所以用这个当饵，引我主动跳进来。"
大厅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很轻，像猫爪踩过积灰，但陈玄策的PTSD让他瞬间绷紧了全身肌肉。
他迅速抄起脚边的铅盒，将方才系统奖励的"恐惧之泪"（一滴凝结的恐惧能量）塞进去，又用外套盖住苏九儿的手电筒。
"别动。"他对着苏九儿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摸到后腰的战术刀，刀身是用星之彩金属打造的，能克制大部分异能。
脚步声在门外停住了。
陈玄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
三秒后，"咔嗒"一声，像是纸张落在地面。
他猛地拉开石门，却只看见地面上一张泛黄的纸条，血字在萤石光下泛着诡异的紫："真正的试炼才刚刚开始——你母亲的尖叫，好听吗？"
陈玄策的旧疤瞬间烫得他睁不开眼。
他踉跄着捡起纸条，指尖几乎要把纸撕烂。
苏九儿从后面扶住他，能感觉到他浑身都在发抖，"是...是当年的字迹。"他的声音哑得像砂纸，"杀害我母亲的那个异能者，在现场留的血书，和这一模一样。"
大厅中央的灵魂火焰突然暴涨三尺，幽蓝火舌舔到了穹顶。
陈玄策望着纸条上的血字，又看了看掌心的星之彩徽章——那是前晚隧道里，袭击者留下的标记，此刻正泛着和灵魂火焰相同的幽蓝微光。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这次他听得很清楚："完成...灵魂火焰解析任务，奖励深渊共鸣技能。
注意，堕仙残魂己锁定宿主精神波动，下一次..."
声音戛然而止。
陈玄策握紧徽章，金属边缘在掌心压出红痕。
他望着苏九儿担忧的眼睛，又看了看纸条上的血字，突然笑了。
这次的笑里没有疯癫，只有冷硬的锋利，像把刚磨好的刀。
"九儿。"他把纸条折成小块，塞进铅盒最底层，"帮我个忙。"
"什么？"
"等会无论发生什么，"他摸出手机，调出林雪鸢的未接来电，拇指按在通话键上，"别让我松开这通电话。"
苏九儿没问为什么。
她只是点点头，将银质镊子别在腰间，目光扫过陈玄策眼尾发烫的旧疤——那里，一道极浅的金纹正顺着疤痕蔓延，像是某种古老的印记。
大厅外的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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