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她那双在黑暗中如同小老鼠般西处摸索的小手,便从稻草堆最底下,触到了一小捆用粗糙油纸有些潦草地包裹着的、干枯发黑的草药根茎。
苏慢慢的心猛地一跳。
也顾不得上面沾染的泥土和草屑,赶紧将那小捆东西凑到鼻尖。
即便是混杂着稻草的霉味、尘土的腥气以及不知名虫蚁的排泄物味道,她依旧凭借着那超凡的嗅觉,精准地辨认了出来——正是“七叶迷魂草”。
而且看这干枯程度和隐隐透出的辛辣“后劲儿”,年份不浅,药性绝对猛烈。
求生的欲望让她那双总是带着几分迷蒙的杏眼之中,瞬间迸发出一丝劫后余生般的明亮光彩。
她几乎是立刻、手脚并用地开始在包裹药草的油纸内外,以及自己身上那几处可怜的衣兜、稻草堆的更深处,疯狂地摸索起来。
她的心怦怦狂跳,带着最后一丝侥幸,希望能找到火镰、火石,哪怕是一小截被遗忘的、受了潮的火折子也好啊。
然而,冰冷的现实如同腊月里最刺骨的寒风,毫不留情地将她那点微弱的希望之火彻底吹灭。
什么都没有。
除了这捆能救命也能要命的迷魂草,她找不到任何可以引火的东西。
老天爷,这是给了她一线生机,让她找到了“武器”,却又残忍地剥夺了她使用“武器”的“弹药”吗?
苏慢慢的指尖都在发颤,一股透心凉的绝望几乎要将她那小小的身躯彻底吞噬。
她甚至能听到外面看守者那粗重的呼吸声和不耐烦的踱步声,仿佛催命的鼓点,一声声敲打在她的心上。
“火…火呢…没有火镰,没有火石…怎么办?怎么办?”
苏慢慢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小脑袋瓜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快地运转着,搜刮着所有她知道的、古籍上记载过的、甚至只是听说过的生火方法。
钻木取火?
她没那份力气,也没那份技巧,更何况这稻草堆里,哪里去找合适的干木头和引火的“木绒”?
摩擦稻草?
她抓起几根稻草,用力地、快速地相互搓捻。
可这些稻草有些受潮,带着一股子霉味,任凭她把手心都搓红了,也只是掉下些许草屑,连一丝烟气都未曾得见。
她又在地上摸索到几块尖锐的碎石,学着话本里英雄好汉的样子,用力相互敲击。
结果除了震得自己虎口发麻,指甲盖都险些崩裂,那些顽固的石头连一丝火花都吝啬给予,只是掉下些许石粉。
时间一点点流逝,外面的脚步声似乎更近了些,甚至还传来了隐约的呵斥与询问声,显然是她的“失踪”快要被发现了。
“难道…难道真的要坐以待毙吗?”
苏慢慢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无边的黑暗和绝望彻底压垮,泪水己经在眼眶里不受控制地打转之际,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又捻了捻那捆“七叶迷魂草”的根茎。
这些根茎异常干枯,质地坚硬,表面带着许多细微的、粗糙的纹路。
而包裹着它们的油纸……
苏慢慢猛地将那张被她揉搓得有些发皱的油纸凑到鼻尖,仔仔细细地、一寸寸地嗅闻。
除了草药本身残留的辛辣,还有一丝极淡的像是某种桐油和松香混合的味道?
这油纸,似乎比寻常的油纸要厚实一些,也更粗糙一些。
一个被她遗忘在记忆最深处,几乎快要发霉的画面,如同被投入水中的石子,骤然在她脑海中激起了一圈圈涟漪——她记得幼时在药庐打杂,曾见过一位走方郎中用一种特制的“火媒纸”引火。
那郎中说,有些纸张在制作时,会浸染特制的油脂和细微的硫磺、硝石粉末,使其在剧烈摩擦或遇到微小火星时,极易被引燃。
这张油纸,会不会……
她的心,如同被投入了烧红烙铁的冰块,骤然又狂跳起来,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她深吸一口气,先是手忙脚乱地撕下自己内衫衣角的一小块相对干净的布料。
又摸了摸身上,没找到水囊。
情急之下,她也顾不得许多,首接用自己的口水将那小块布料浸湿了大半。
虽然觉得有些……呃,不太雅观,但保命要紧。
然后,她将这块湿布草草地、尽可能严实地蒙住了自己的口鼻,努力屏住呼吸,只留下一双因紧张和决心而显得异常明亮的杏眼。
万事俱备,只欠那一点点火星,或者说,足以引燃这迷魂草的“热量”。
她将大部分“七叶迷魂草”的干枯根茎小心翼翼地放在一块相对平整的地面上。
又从上面掰下几小段最细、最干的,用指甲和牙齿并用,将其尽可能地碾碎,弄成粗疏的粉末状。
然后,她将那一小撮草药粉末,紧紧地按在那张透着古怪油味的油纸最粗糙的一面,将油纸对折,把药粉夹在中间。
另一只手则紧紧攥着一块她先前摸到的、边缘最为锋利尖锐的石片。
她将那夹着药粉的油纸紧紧压在另一块略微平整的石头上,调整了一下呼吸,回忆着古籍中关于“摩擦生热”的只言片语,以及那走方郎中似乎提及过的“大力出奇迹”……
然后,她闭上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一击之上,用手中那块尖锐的石片棱角,对准油纸内药粉集中的地方,以一种豁出去的狠劲,快速而凶狠地——划!磨!刮!
“嗤……嗤啦……”
一下,两下……没有预想中的火星,只有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和油纸被划破的细微声响。
苏慢慢的手臂己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发酸发抖,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有些痒,她却不敢去擦。
她咬紧牙关,心中的小人儿在疯狂呐喊:不,她不能放弃!这是她唯一的生路!
她回忆着《药王百草炮制秘录》中曾记载过,某些性辛、质燥的药材,在特定的干燥环境下,其粉末若加以剧烈的外力摩擦,辅以合适的油脂或易燃介质,是能够发热,甚至产生微弱的烟气,用以特殊熏蒸的。
“七叶迷魂草”本身就性辛辣,这些根茎又如此干枯……
“嗤啦!嗤啦!……”
她几乎是机械地、凭借着一股求生的本能,加快了摩擦的速度。
石头与沾了药粉的油纸之间,发出越来越刺耳、也越来越急促的摩擦声。
她感觉指尖下的油纸,似乎真的开始微微发烫了。
有门儿!
她的心跳得更快了,快得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就在她快要力竭,手臂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眼前都开始阵阵发黑之际——一股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带着焦糊味的青白色烟雾,伴随着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浓烈百倍的“七叶迷魂草”特有的、令人头晕目眩的呛鼻辛辣气息,从那被她摩擦得快要破裂、甚至有些发黑的油纸之下,如同垂死挣扎的幽魂一般,袅袅地、颤巍巍地升了起来!
成了!
虽然没有明火,但这股浓烟,这股能让最强壮的壮汉都当场昏厥的霸道浓烟,己足够!
苏慢慢那双因缺氧和紧张而有些涣散的杏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劫后余生的狂喜。
她顾不得手臂的酸痛和指尖被粗糙石头磨出的血痕,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将剩余的“七叶迷魂草”碎末和细小根茎,一股脑地堆在那己经开始缓慢而持续地冒着浓烟的油纸之上。
然后,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抓起几根最干燥的稻草,小心翼翼地覆盖在那一小堆“发烟源”的周围,形成一个简陋的“助燃堆”。
并屏住呼吸,对着那微弱却顽强的烟点,用尽肺活量,轻轻地、持续地、带着孤注一掷的决心吹气。
烟,在她的努力下,没有熄灭,反而以一种缓慢却不容置疑的姿态,变得越来越浓,越来越呛,如同狰狞的毒龙,开始在这片小小的、禁锢着她的空间里,张牙舞爪地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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