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典礼那天的阳光格外慷慨，将农大的操场镀上一层金色。姜见微站在人群边缘，手指无意识地着学士帽的流苏。忽然，班长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微微，快过来！摄影师要拍集体照了！"
她被拽到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转身整理衣领时，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徐砚舟不知何时蹲在了她正前方，胸前的"优秀毕业生"绶带红得刺眼，在阳光下像一簇跳动的火焰。他冲她眨了眨眼，右手悄悄背在身后，似乎在藏着什么。
"所有人看镜头！"摄影师高声喊道。快门即将按下的瞬间，徐砚舟突然举起手中的东西——是那颗在理综考场画的冲刺番茄简笔画，现在被做成了精致的立体剪纸，红艳艳的果实微微凸起，在阳光下几乎能看见细密的纸纤维纹路。
"咔嚓。"
"再来一张！保持笑容！"
姜见微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照片就己经定格。她感觉脸颊发烫，心跳快得不正常，仿佛那颗纸番茄带着某种魔力。
三天后，当班长将冲印好的毕业照分发到每个人手中时，所有人都发现了背景板的秘密。看似普通的农大校徽图案，在阳光下呈现出细微的凹凸纹理——那竟是由可溶解的种子纸制成的。
"惊喜吧？"班长神秘兮兮地宣布，手指轻点照片边缘，"这是学校特制的，埋进土里能长出校训文字！农大史上第一份'可种植的毕业照'！"
同学们顿时炸开了锅，有人立刻掏出手机搜索种植方法，有人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描摹那些隐藏的种子。姜见微站在窗边，阳光透过玻璃在她手中的照片上投下菱形的光斑。她用手指轻抚相纸上自己的位置，恰好触到校训"厚德"的"德"字——那里嵌着颗特殊的种子，在阳光下泛着淡蓝色光泽，像一粒微缩的星辰。
这抹蓝色突然勾起她的记忆。去年冬天在实验室，她和徐砚舟熬夜观察的那批耐寒突变体种子，在紫外灯下就会发出这种色泽。她猛地抬头，目光扫过教室寻找徐砚舟的身影。
他正站在那棵见证过无数次相遇的香樟树下，手里拿着美工刀，小心翼翼地将照片背板裁下一小块。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他白色衬衫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姜见微眯起眼睛，发现他选取的部分正好是自己肩膀后面的位置——那里有粒"状元红"番茄种子，是他们理综考试那天约定的延续。
"交换。"徐砚舟不知何时走到了她面前，递给她另一块裁好的纸片。那是取自他站立位置的碎片，嵌着几粒细小的种子，"种出来就知道是什么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掩不住的笑意，"我用你教的沸石基质法试过了，发芽率能到92%。"
姜见微接过纸片，指尖不小心擦过他的手掌，一阵微小的电流般的触感让她迅速缩回手。她低头看去，那片种子上隐约可见"M31"的标记，正是她毕业论文的研究对象。
教室里，毕业照正在同学们手中传递，每个人都分到了不同的部分。有人突发奇想将种子纸泡在水里，很快在班级群首播发芽过程——最先破土的是"解"字上的黑麦草，细嫩的绿芽顶着种壳，像举着小小的旗帜；接着"民生"处的三叶草舒展开心形叶片，在镜头下微微颤动。
"这太神奇了！"同学们围成一圈惊叹道。姜见微却悄悄退到一旁，将分到的纸片夹进那本翻旧了的《植物生理学》扉页。书页间还夹着理综考试那天的草稿纸，纸上的番茄简笔画己经有些褪色，但红笔描过的轮廓依然清晰。
当晚，姜见微正在整理行李时，手机突然震动。是徐砚舟发来的消息：【我的那片种下去了，用的你教的沸石基质法】。配图是个白色小花盆，旁边整整齐齐摆着导游证和农大录取通知书的复印件。照片一角还露出了半张车票——目的地是云南，那是他们去年暑假约定要一起去考察野生植物的地方。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书架上的毕业照上。姜见微轻轻拿起相框，指尖描过照片中两人之间那不到一寸的距离。在肉眼难以察觉的缝隙里，藏着一粒双色种子，包装袋上写着：【M31-未来型，适宜共生栽培】。这是她偷偷放进去的，在照片分发前的那一刻。
窗外，初夏的晚风送来香樟树的气息。姜见微打开笔记本，在新的一页写下日期，然后贴上那张珍贵的种子纸片。笔尖悬停片刻，她又添上一行小字：【等待破土的第1天】。
与此同时，三公里外的阳台上，徐砚舟正往花盆里喷水。月光下，土壤表面隐约可见细微的隆起，仿佛有什么正在地下悄悄生长。他的手机屏幕还亮着，是和姜见微的聊天界面，光标在一行未发送的消息后闪烁：【等它们发芽的时候，我们是不是己经在大学校园里了？】
夜风拂过，两颗年轻的心隔着城市的灯火，想着同样的事情。那些尚未发芽的种子在相纸里安静沉睡，像无数个等待破土而出的明天，像即将展开的新篇章，像他们心照不宣却从未说出口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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