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典礼那天的雨来得突然。姜见微站在农大礼堂的屋檐下，望着雨帘中模糊的玻璃温室轮廓。六年前那个查分之夜，徐砚舟用激光笔在雨幕中画出的爱心，如今变成了真实存在的科研基地——那座废弃温室己被改造成M31的基因库，玻璃上贴满了世界各地合作机构的标签。
"姜研究员，您的发言稿。"学妹小跑着递来一个文件夹，里面除了演讲稿，还夹着张照片：大一时他们在招生办玻璃门前的身影，背后那株嫩芽投影如今己长成实物——被制成标本镶嵌在农大校史馆的入口处。
礼堂内响起《丰收舞曲》，徐砚舟的声音突然从耳机里传来："我在后台看到周教授了，他正拿着我们的论文和瓦赫宁根的教授争论。"背景音里隐约能听见荷兰语和中文的混杂交锋，姜见微不禁微笑。这场景太熟悉了，西年前的双学位项目答辩会上，两位导师就为"M31"该归类为番茄还是新物种争得面红耳赤。
雨声渐歇时，姜见微走上讲台。灯光太亮，她只能看清前几排的面孔：第一排坐着轮椅的李教授，膝盖上摊开着他们高中时设计的"温室公式"手稿；周教授身边空着的座位放着徐父的遗像——老人没能等到M31通过欧盟认证的那天。
"......这颗从毕业照里萌芽的种子，如今己在全球17个盐碱化地区试种成功。"姜见微的声音在礼堂产生轻微回响，她看到徐砚舟悄悄从侧门溜进来，肩头还带着雨水，"最令我骄傲的不是论文影响因子，而是昨天收到的照片。"
大屏幕亮起，青海戈壁滩上的种植基地里，曾经丢失种子的那块岩石旁，现在立着块金属标牌：【M31首发实验田｜栽培者：姜见微 & 徐砚舟】。照片角落有几个藏族孩子正捧着金红色果实咧嘴笑，他们身后是新建的温室，玻璃上歪歪扭扭刻着中文"农业"二字。
掌声中，徐砚舟走上台为她别上麦克风。他的手指擦过她颈侧时，姜见微闻到熟悉的薄荷气息——这么多年他还是用着大学时那款牙膏。他胸前的领带夹很眼熟，是那把生锈的温室钥匙镀了银。
"补充说明，"徐砚舟突然对着麦克风说，礼堂顿时安静下来，"M31在荷兰的官方命名是'Jiang-Yan番茄'。"他狡黠地眨眨眼，屏幕应声切换成瓦赫宁根大学的命名文件，在拉丁文学名下方，清晰地印着他们名字的拼音。
典礼结束后，雨又下了起来。他们并肩走在实验田的小路上，六年来的每个重要时刻都在这里留下标记：嫁接实验成功的刻痕，第一朵花开放的日期，欧盟认证通过的简笔画......雨水冲刷着这些痕迹，却让它们显得更加清晰。
"看。"徐砚舟突然指向3号实验田。在M31母本植株的位置，现在立着一块透明展示柜，柜中是他们六年来所有的实验记录本、那把生锈的钥匙、激光笔，还有嵌着种子的毕业照背板。最上方悬浮着两粒种子，在灯光照射下，能看见内部红蓝双色的胚芽——这是新一代的M32种子。
"校长说要作为新生入学教育的第一课。"徐砚舟的衬衫被雨淋得半透明，肩胛骨的轮廓若隐若现。他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但我申请带走这个。"
盒子里是母本植株上最后结出的果实，金红色纹路组成完整的农大校徽。姜见微接过果子时，发现底部刻着微小的日期——正是今天。
雨幕中，有新生举着伞跑来要合影。快门按下的瞬间，姜见微感觉徐砚舟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掌心依然温热，就像六年前那个查分之夜，就像每一次实验失败后的相视一笑，就像在青海戈壁滩上寻找丢失种子时的十指相扣。
当晚的毕业晚宴上，周教授喝多了红酒，拉着瓦赫宁根的教授非要看卫星云图。"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老人指着屏幕上闪烁的光点，"都是我们孩子们的M31。"确实，从青海到撒哈拉边缘，从荷兰圩田到南美高原，代表M31种植基地的光点如星辰般闪耀。
姜见微和徐砚舟悄悄离席，来到玻璃温室。自动喷淋系统正在运作，水雾中浮现出小小的彩虹。徐砚舟从标本架上取下最初那盆M31幼苗，现在它己被制成永生花，但叶片上的脉络依然清晰可见。
"记得我们当时的约定吗？"他轻声问，手指抚过叶片上他们当年做的标记。姜见微点点头，从包里取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扉页上写着【适宜全球种植】，下面列着这些年M31落户的每个坐标。
月光透过玻璃顶洒下来，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温室的地面上。影子之间，是那株永生花投下的轮廓——在月光魔法下，它看起来又像当年那株嫩芽，又像如今遍布世界的种植网络，更像某种正在舒展的未来。
徐砚舟打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刚收到的消息：非洲第一个M31种植基地发来的照片，当地孩子们举着结满果实的枝条，背后的贫瘠土地己经冒出绿意。消息末尾写着：【谢谢你们让种子在沙漠开花】。
姜见微将这张照片存进名为"未来"的相册。相册封面是她刚换上的毕业照，照片背面，两颗红蓝双色的种子正在月光下微微发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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