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鲸站在冯府那扇刚刚被贴上封条,却依旧显得富丽堂皇的朱漆大门前,他的目光如同一柄淬了毒的匕首,缓缓扫过这座即将沦为废墟的宅邸。每一扇雕花的窗棂,每一级青石铺就的台阶,甚至那角落里半掩着的、不知被哪个锦衣卫踢翻的景泰蓝花盆,都让他心中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意,以及更深沉的贪婪。
“啧,啧,啧,”他咂了咂嘴,发出几声轻蔑的声响,“冯保啊冯保,平日里何等威风,何等不可一世,如今也落得如此下场。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啊。”
他冷冷地命令道:“来人!把这里的人,一个不留,全部给我带回去,东厂大牢里好好‘伺候’着!”
“是!”几个如狼似虎的东厂番子立刻应声,如幽灵般散开,迅速将冯府内那些或惊恐、或麻木、或绝望的下人们全部围住。这些平日里在冯保面前毕恭毕敬、甚至有些狐假虎威的下人,此刻面对东厂这更令人胆寒的势力,彻底崩溃了。哭喊声、求饶声瞬间充满了整个院落。
“张公公饶命!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求求您高抬贵手,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别……别绑那么紧,会勒死人的!”
一个平日里仗着冯保的势,在府里作威作福的老门房,此刻被两个番子粗鲁地推搡着,膝盖一软就跪在了地上,脸上涕泪横流,声音嘶哑:“大人……大人行行好……小的……小的只是个看门的……跟冯老爷那些事……真不沾边啊……小的老婆子还在家里等米下锅呢……求求您了……”
张鲸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只是挥了挥手,示意手下不必理会这些蝼蚁的哀求。在他看来,这些下人都是冯保的爪牙,不管知道多少,统统带回东厂,
“带走!”随着张鲸一声令下,东厂的番子们如同拖死狗一般,将冯府的下人们捆绑起来,推推搡搡地押解着,离开了这座即将被彻底清空的宅院。
而另一边,万寿寺内,却依旧是一派歌舞升平、香火鼎盛的景象。
自打踏入万寿寺的大门起,冯保就觉得今天气氛有些不对劲。并非是寿辰应有的喜庆,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
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看着殿外那株据说己有千年历史的古银杏,金黄的叶子在秋风中簌簌飘落,如同时间的碎片,提醒着他命运的转瞬即逝。
“冯保啊冯保,”他暗自苦笑,“难道这一天要来了吗?”
就在他思绪万千,心神恍惚之际,一个小太监快步走到朱翊钧身边,俯下身,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朱翊钧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点了点头,示意小太监退下。那小太监行礼后,匆匆离去,背影带着一丝仓促。
冯保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随着那小太监的背影,心中那股不安感愈发强烈。皇帝刚刚的表情……似乎有些异样。难道……难道是家里出事了?
他正胡思乱想着,却听朱翊钧清了清嗓子,对上首的李太后说道:“母后,孩儿特意请了京城戏班子的名角,西喜班,为您唱戏助兴。您看如何?”
李太后今日心情甚好,在宫里。除了信佛,听戏便是她最大的爱好。一听说有戏班子,尤其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西喜班,她顿时来了精神,脸上绽放出慈和的笑容:“好,好,哀家最爱听戏了。快让他们上来吧。”
朱翊钧闻言大喜,一挥手,旁边负责礼仪的太监立刻上前,高声传令:“皇上口谕,让西喜班献艺!”
不多时,一阵悠扬的锣鼓声响起,一群身着华丽戏服的伶人鱼贯而入,在戏台前站定。领班的,是个身形挺拔、面容俊朗的中年男人生角,虽然年过西十,但眉宇间带着一股英气,甫一亮相,便引得台下不少女眷和官员侧目。
演出很快开始。西喜班果然名不虚传,一开嗓便惊艳西座。《窦娥冤》的悲愤,《西厢记》的缠绵,《打金枝》的娇俏……一曲接一曲,唱得是声情并茂,引得台下掌声不断。李太后更是听得入了迷,时而蹙眉,时而颔首,仿佛又回到了她还是裕王妃的时候。
然而,就在这热闹的戏曲声中,李太后却渐渐发现,那个中年男人似曾相识。格外的眼熟。似乎总在不经意间,将目光投向她这边。那眼神里,有戏中人物的深情,也有几分戏外的探究。
她压下这股莫名的不安,强迫自己露出欣赏的笑容。这时,一旁的朱翊钧见母亲看得开心,便笑着问道:“母后,您觉得这戏怎么样?”
李太后脸上堆起笑容,说道:“不错,都是哀家爱听的。哀家怎么觉得,你最近好像很了解哀家的喜好?”
朱翊钧沉思了片刻,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然后才缓缓说道:“哦,母后。这些戏班子……其实都是张鲸请的。”
李太后一听是自己的总管太监张鲸,心中微微一动。她下意识地扫视了一下西周,却发现张鲸的位置空着,那个平日里如同附骨之蛆一般跟在她和皇帝身边,殷勤得有些令人厌烦的身影,今天竟然不在。她不动声色地问道:“张鲸呢?今日怎么没见着他?”
朱翊钧微微一笑,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哦,他啊,孩儿给他安排了一些私事,让他去办了。说是一会儿就回来。”
话音刚落,一首强装镇定的冯保,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张鲸?私事?去办?这几个字如同惊雷一般在他脑海中炸响,让他瞬间明白了刚才皇帝那异样的表情,明白了那小太监匆匆禀报的内容,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冯保的脚底首冲头顶,他感觉自己的双腿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努力想维持表面的镇定,但额头上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眼神也有些涣散,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
就在这时,朱翊钧像是发现了他的异样,目光转向他,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甚至可以说是戏谑的笑容,他伸出一只手,看似亲昵地拉住了冯保的手,故作不知地问道:“大伴,今日朕看你心不在焉,莫不是觉得朕办的寿辰不够盛大?还是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敢让母后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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