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暑节气,试验田的小麦己黄透了尖,苏禾站在田埂上,用草帽扇着热风,目光扫过整齐的麦垄。
王海戴着遮阳草帽蹲在地里,手里攥着株麦穗,正在数麦粒——这是他每天的必修课,记录穗粒数的变化。
小琴抱着记账本跑来,辫梢的黄绸带被汗水浸湿,贴在脖颈上:“苏老师,县粮站的验收员还有半个时辰到!”
正午的阳光炙烤着晒谷场,验收员老陈蹲在麦堆前,用木制探子取出麦粒,在掌心揉搓后吹去麸皮:“千粒重38克,成色没得说!”
他转头看向苏禾,目光里带着赞许。
“你们这亩产比去年全县平均高了120斤,省里都听说了。”
社员们欢呼起来,刘贵叔敲着旱烟锅笑道:“咱苏知青可是把麦苗当孩子养,能不长个吗?”
苏禾摸出衣兜里的笔记本,上面记着每天的温度、湿度和施肥量,纸页间夹着片干枯的蚜虫叶,见证着灭虫那场硬仗。
王海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递来块用荷叶包着的冰镇西瓜:“先垫垫,下午还要开增产经验会。”
经验会开到一半,停电了。
公社礼堂里顿时一片哗然,苏禾借着天窗的光翻找资料,只听见邻座的公社干事小声嘀咕:“听说他们合作社用了‘资本主义’的密植法,根本不符合大寨精神……”
她握着粉笔的手顿了顿,转头看向王海,后者正用草棍在笔记本上画着什么,侧脸绷得紧紧的。
散会后,王海推着自行车载苏禾回村。
路过水渠时,他停下:“刚才那干事说的密植法,其实是行距问题……”
他蹲下身,用树枝在泥土上画出不同的行距示意图。
“咱们用的40厘米间距,比他们说的30厘米更通风,抗倒伏效果更好。”
苏禾蹲在旁边,看他额角的汗珠滴进泥土,想起他曾说过“土地不会说谎”,这话此刻格外清晰。
深夜,合作社的仓库里点起马灯,苏禾和王海正在整理密植法的对比数据。
小琴抱着新收的蜂蜜进来,玻璃瓶里的金黄液体晃出涟漪:“刚过滤的,给你们润润嗓子。”
她放下瓶子时,苏禾注意到她手腕上多了串蜂蜡手串,和王海送她的油菜种手串遥相呼应。
入伏后的第七日,全县遭遇罕见干旱。试验田的地表裂开细缝,油菜苗蔫蔫地耷拉着叶片。
苏禾带着社员们连夜浇水,王海则带着青年们抢修老旧的水渠。
当他浑身泥泞地回来时,苏禾发现他脚踝肿得老高——那是被松动的石块砸的。
“先去歇着!”
苏禾按住他要继续干活的手,从抽屉里翻出陈小虎寄来的跌打药。
“小琴说这药管用。”
王海想拒绝,在接触到她严厉的目光时乖乖坐下。药膏的清凉混着泥土的气息弥漫开来。
他轻声说:“其实我小时候最怕吃药,觉得比下地还苦。”
苏禾抬头,看见他耳尖泛红,想起他初来合作社时,也是这样倔强又脆弱。
干旱持续了半个月,就在社员们快要撑不住时,县水利局送来了新的抽水设备。
苏禾和王海带着人连夜安装,当第一股清水喷向试验田时,小琴高兴得首哭,不小心踩空掉进泥坑。
王海伸手拉她时,苏禾看见两人相握的手迅速分开,少女的脸红得比晚霞还鲜艳。
处暑那天,邻县的观摩团再次来访。
苏禾站在试验田边讲解密植法,发现人群中有个戴灰帽子的男人一首在拍照。
王海凑近她,低声说:“那是省农科院的专家,我在《农业科学》上见过他的论文。”
专家离开时,塞给苏禾一本油印的《干旱地区种植手册》,扉页上写着:“向土地的耕耘者致敬。”
秋收前的夜晚,苏禾和王海坐在仓库屋顶。
天上繁星密布,像撒了把碎钻。
王海摸出个小布包,里面是新打的银箔油菜种,比上次的更精致:“银匠说,再攒三颗就能打镯子了。”
苏禾接过种子,想起窗台上的玻璃瓶,里面的纸船和种子越来越多,几乎要装满。
“其实……”
她开口,声音比平时轻了些。
“比起镯子,我更喜欢现在这样。”
王海转头看她,星光落在他眼里,像揉碎的月光。
远处传来小琴的歌声,跑调却清亮,和着蟋蟀的鸣叫,织成一片温柔的夜。
试验田里,即将成熟的小麦在风中轻轻摇晃,仿佛在诉说着无数个日夜的坚守。
苏禾知道,无论未来还有多少挑战,只要和王海并肩站在这片土地上,就没有什么能阻挡希望的生长。
他们的故事,就像正在灌浆的麦穗,终将在某个沉甸甸的秋日,迎来最的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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