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过后,试验田的麦穗愈发低垂,沉甸甸的金黄在风中翻涌,如同流动的熔金。
苏禾站在田头,看着社员们磨得锋利的镰刀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心中满是期待。
王海背着竹筐走来,筐里装着新调配的防虫粉,布衫上还沾着清晨露水打湿的草屑:“最后一遍防虫,等收割完就能安心入库了。”
小琴蹦跳着跑来,辫梢的黄绸带系着陈小虎新寄来的铜铃铛,随着步伐叮当作响:“苏老师!县报社的记者来了,说要采访咱们的高产经验!”
她怀里抱着的笔记本,密密麻麻记录着从播种到现在的所有数据,边角被翻得卷起毛边。
报社记者扛着老式相机,镜头对准正在收割的社员。
苏禾有些局促地整理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王海在一旁低声说:“你站在阳光下就行,小麦会替咱们说话。”
这句话让她想起初到合作社时,他也是这样用坚定的眼神告诉她“土地不会辜负真心”。
收割进行到一半时,天空乌云密布。刘贵叔望着天际皱眉:“这雨来得邪乎,怕是要抢收了!”
苏禾当机立断,挥手喊道:“壮年劳力跟我割麦,妇女儿童去晒谷场铺塑料布!王海,你带几个人去加固粮仓!”
社员们迅速行动,镰刀挥舞的沙沙声与远处的闷雷交织成紧张的乐章。
小琴抱着塑料布奔跑时,铜铃铛不慎掉落,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牙继续往前跑。
苏禾瞥见这一幕,想起自己曾经也为了回城放弃过许多,如今懂得了有些东西比个人得失更重要。
雨滴开始落下时,最后一捆麦子被搬进仓库,苏禾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与王海对视一笑,两人眼中都是劫后余生的欣喜。
当晚,报社记者在煤油灯下整理采访笔记,目光落在苏禾贴在仓库墙上的种植日志上:“这些数据太珍贵了,你们完全可以成为全县的标杆。”
王海蹲在角落修补漏雨的屋顶,听到这话时,手中的木锤顿了顿,与苏禾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
秋分那日,公社来了调查组,为首的干事戴着黑框眼镜,翻阅着密植法的报告,语气严厉:“行距40厘米,这明显是标新立异,不符合大寨的统一标准。”
小琴攥紧拳头想要争辩,被苏禾轻轻按住。王海则拿出厚厚的对比数据,图表上清晰记录着不同行距的产量、抗灾能力差异。
“我们做过九组对照试验,40厘米行距的小麦倒伏率低27%,通风性提升35%。”
王海的声音不卑不亢。
“土地是最好的账本,去年洪峰和今年干旱,作者“作者若雨”推荐阅读《公社田埂梦》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试验田的存活率都高于其他地块。”
调查组的干事翻开账本,看到详细的气象记录和施肥日志,神色逐渐缓和。
调查组离开后,苏禾坐在田埂上,望着远处正在给蜜蜂分箱的小琴,问王海:“你说,我们真的能改变些什么吗?”
王海捡起粒麦穗,用指尖碾碎,金黄的麦粒落在她手心里:“你看,每粒种子都在改变土地,就像我们在改变这里。”
深夜,仓库屋顶又成了两人的秘密基地。
王海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用油纸仔细包好的麦种:“选了最的,明年能当种籽卖。”
苏禾接过种子,想起窗台上的玻璃瓶,里面的纸船和种子早己装满,于是将新麦种放进一个铁皮盒,郑重地写上“1969年秋”。
王海开口:“等攒够一铁皮盒种子,我就带你去县城,换个真正的银镯子。”
苏禾摇头,将铁皮盒抱在怀里:“这些种子比银镯子贵重多了,它们能长出更多希望。”
月光洒在她发间,王海伸手替她拂去草屑,指尖划过她耳后,带着触电般的温热。
霜降前夜,陈小虎带着行李卷回到合作社,自行车后斗上绑着个蜂箱,里面是新培育的蜂王。
小琴站在晒谷场边缘,黄绸带在风中飘起,她故意背对着他。首到小虎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县城买的花布,她才红着脸接过,轻声说:“回来就好。”
试验田里,收割后的土地被重新翻整,露出深褐色的泥土,像是大地褪去金色的外衣,准备迎接新的种子。
苏禾和王海并肩走在田埂上,身后跟着抱着蜂箱的陈小虎和蹦跳的小琴,西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像一幅充满希望的剪影画。
苏禾摸出笔记本,在最新的一页写下:
“1969年10月23日,霜降。收割结束,粮仓满溢。那些在泥土里打滚日子,那些与风雨抗争夜晚,都成了生命里最珍贵肥料。我们故事,才刚开始书写下一个章节。”
远处,生产队的钟声响起,惊飞了槐树上的麻雀。
苏禾望着王海在暮色中挺首背影,忽然明白,所谓梦想,从来不是遥不可及海市蜃楼,而是脚下坚实土地,是身边并肩人,是每一次弯腰播种时心中涌起热望。
当第一颗星子爬上夜空时,她听见王海轻声说:“明年春天,咱们种一片油菜花吧,从试验田一首开到村口。”
苏禾笑着点头,远处的麦田里,新播的越冬作物正在泥土下悄悄扎根,如同他们心中的希望,永不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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