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银鞭抽打着稻田。
泥浆在苏禾高腰胶靴底扑哧作响,混着青草被踩烂的腥气。
她踉跄着扶住歪倒的稻桩,指尖触到稻叶上凝结的紫斑——形状与王海后颈随呼吸起伏的胎记一模一样。
脚尖突然踢到硬物,半埋在淤泥里的搪瓷缸骨碌碌滚出。
缸底凸起的半朵玫瑰纹路与掌心三婶的银顶针严丝合缝,边缘沾着半片蓝布碎屑,布料纤维里嵌着星火窑红砖末。
“王海!”
苏禾蹲下身,镰刀尖挑开缸口结痂的泥锈,金属摩擦声刺得耳膜发疼。
泛黄牛皮纸袋滑落,露出父亲的实验报告和合影:
三婶抱着两个襁褓,靛蓝色补丁泛着微光。
父亲站在星火窑前握稻穗,背景砖墙刻着完整玫瑰,砖缝嵌着保险柜同款锁扣——
锁扣边缘残留半片指甲,似被硬生生掰断。
苏禾指尖划过照片,发现三婶袖口半截银顶针,与自己的断口严丝合缝,断口毛茬沾着暗红色物质,像干涸血迹。
报告首页红笔圈着“0719行动”,附页字迹被水渍晕开:
“金稻种致癌性与弃婴编号关联,解毒剂关键在玫瑰锁扣——敏姐用命换的秘密”,落款日期仅辨“1972.07”。
“你的疤……”苏禾抓住王海手腕,触到掌心老茧——教她插秧时留下的痕迹,“和照片里婴儿后颈位置一样。”
王海耳垂微颤,将搪瓷缸塞进蓑衣夹层,稻草簌簌掉落,盖住后腰突然凸起的紫斑——
那紫斑在衬衫下像被触碰的蜈蚣般起伏,苏禾突然想起父亲报告中的批注:
‘金稻种毒素会引发人体皮肤的应激性病变,与植物病斑呈现同源性反应’,这是靠近毒稻种就复发的旧疾。
村口传来拖拉机突突声。
铁皮车厢颠簸,惊飞低空麻雀,翅膀拍打肩头溅起泥点。
戴着草帽的调查组踩过田埂,为首男人卷着裤脚,小腿暗红丘疹边缘结着淡黄色痂。
“公社科研组,陈立。”
男人摘草帽,浓眉下眼神如淬冰手术刀,扫过苏禾胸前晃动的搪瓷缸挂绳。
“接到举报,私藏高毒性金稻种,涉嫌破坏农耕安全。”
王海半步跨前,粗布衬衫下狼吻疤随呼吸起伏——去年防汛被木桩划开的疤痕,与后颈紫斑形成诡异呼应:
“稻种在试验田,申请报告上月交农技站张站长。”
陈立身后青年举起海鸥相机,闪光灯刺向王海后颈正在消退的紫斑,手指在快门上停顿,似在等待信号。
“先去密道。”
陈立敲了敲上海牌手表,表冠月牙形咬痕让苏禾瞳孔骤缩——与父亲遗物盒旧怀表缺口一致,父亲日记曾写:
“周副所长的表冠,咬着敏姐的血,1972年大火夜。”
密道铁门敞开,腐臭稻壳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苏禾捂住口鼻,闻到若有若无的蓝灰色粉末气息——和父亲投影里福尔马林罐中致癌物质相同。
陈立手电筒扫过石壁“0719行动”名单,在“0719-5(王海)”旁稻穗图案停留:
“你母亲敏姐,1972年参与星火窑人体育苗实验?”
王海沉默握镰刀,刀刃在石墙划出刺啦声响,火星溅在后颈玫瑰纹身残片上——三婶用缝衣针刺的歪扭针脚,藏着笨拙母爱。
苏禾又闻陈立指尖蓝灰色粉末气息,举起三婶银顶针,应急灯照出内侧血字:
“玫瑰分两半,窑砖藏一半”,最后一笔拖出血线,似三婶咽气前抓痕。
陈立手表链绷首,缺角表冠划过苏禾掌心,在“逃”字疤痕旁划出细长血痕,血珠渗进纹路,似要染红“逃”字:
“敏姐临死前,说过另一个孩子下落吗?”
“当年抱出两个婴儿,”王海声音沙哑如浸水麻绳,“一个是周明远,另一个……”
他掀开衬衫,后腰伤疤边缘露出半朵褪色玫瑰纹身,纹路与照片补丁针脚重合,纹身边缘可见细密缝合线。
“三婶说,他胎记是随解毒进程逐渐显现的玫瑰形状,像金稻种穗尖。”
调查组在毒稻堆发现碎玻璃瓶,陈立用镊子夹起残片,内侧粘着白色粉末:
“抗砷灵药瓶,哪来的?”
苏禾喉间发苦——想起雨夜王海吞咽的白色粉末,药盒印“县医院肿瘤科”,每次服药后他都会查看后颈紫斑。
王海镰刀劈在麻袋上,紫金色粉末扬起,与耳后斑点同步收缩,像被踩住尾巴的蜈蚣:
“窑砖缝捡的,治稻瘟病,不信去化验。”
“撒谎!”
陈立扯开王海袖口,手肘内侧针孔如蛛网蔓延,最新针孔旁渗着蓝灰色粉末。
“抗砷灵需活体癌细胞培养,你用自己血养解药!”
密道深处传来砖块坍塌声,潮湿气流卷着霉味扑来。
王海猛地将苏禾推进通风口,她坠落时抓住他手腕,触到皮下凸起血管——
跳动频率与试验田变异稻穗抽搐一致,像被毒素绑定的生命线。
恍惚间,她看见陈立后颈刻着**“0719-1”**编号,烫伤疤爬满紫斑,编号边缘皮肤不正常增生,似刻意刻就。
雨停,试验田笼罩奇异金光——来自新抽稻穗,穗尖凝结露珠状结晶,在阳光下折射七彩光晕。
王海跪在泥水,后颈紫斑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玫瑰形胎记,花瓣纹路与周明远脚踝胎记重合,中心小点如玫瑰花蕊。
新抽稻穗顶端长出金色玫瑰状纹路,脉络像极三婶纳鞋底针脚,纹路深处嵌着细小蓝灰色粉末,是土壤解毒标志。
“土壤解毒了。”苏禾捧着稻穗,“为何和胎记同步?”
陈立站在田埂,攥着搪瓷缸合影,雨水顺着后颈编号刻痕流淌:
“你们是**‘0719计划’活体容器**。敏姐用金稻种解毒成分救了你们,自己困在星火窑,用身体培育解毒稻种。”
他摘下手表,表盖内侧嵌着半枚银顶针,与苏禾的拼出完整玫瑰,内侧刻“敏姐亲启”,字迹磨得发亮。
“我是陈天明,”他盯着王海后腰纹身,眼神第一次有温度,“你才是真周明远——
后腰玫瑰是敏姐用金稻种芽尖刺的,与稻穗的反应是解毒成分生物化学反应的体现。”
远处拖拉机轰鸣,公社干部车辆停在村口,扬起尘土盖住“禁止入内”木牌。
陈天明将苏禾推向王海,自己挡在试验田前,缺角手表闪着血光:
“带她走,新穗花粉激活解毒基因——三个月后,用完整玫瑰打开星火窑,那里藏着所有弃婴秘密。”
王海攥紧苏禾的手,她掌心“逃”字疤痕模糊,透出“留”字笔画——去年防汛时王海用镰刀刻下的印记,当时他说:
“等土地好了,我们就不用逃了。”
身后稻田,金色玫瑰穗随风摇曳,沙沙声似三婶临终摇篮曲,又似王海田间除草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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