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 敖丙篇】
残月如钩，沉甸甸的悬在归墟墨色的天幕之上。
微弱的冷光无力地铺洒下来，照亮着这片永无白日的死寂之域。
敖丙的银蓝鱼尾，如今己是一片毫无生气的灰白，拖曳着扫过冰冷刺骨的海沙。
每一枚鳞片都像是失去了魂魄的蝶翼，边缘微微翻翘，随着他每一次迟缓的动作，发出细微而绝望的碎裂声，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剥落。
他停顿了一下，尾鳍尖端在沙地上划出一道颤抖的弧线。
真难看，他想，若是娘亲见到了，怕是要气得把他禁足个千百年。
他掌心吃力的捧着一枚磨盘大的冰晶，那幽蓝的寒光几乎要将他的手骨冻透。
冰晶之内，三百一十三点幽蓝星光漂浮着，像是一群迷途的萤火，散发着浸入骨髓的寒意。
它们不安的闪烁，偶尔聚拢，又惊恐的散开，无声的诉说着生前的恐惧。
敖丙能感觉到它们每一丝微弱的颤动。
他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抚过自己心口逆鳞剥落之处。
那里早己感觉不到任何痛楚，只剩下一片令人心悸的麻木空洞。
他甚至用力按了按，试图从那片虚无中寻回一丝熟悉的撕裂感，好提醒自己还活着，却只摸到冰冷的、逐渐僵硬的皮肉。
“丙哥哥，归墟的风好冷……”
一个细弱的声音在他脚边响起，带着孩童特有的濡软，却又空洞得令人发颤。
是小汐。
她的虚影蜷缩成一团，几乎透明，只有发间那些细小的珍珠贝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色彩。
她仰起脸，空洞的眼眶“望”着他，或者说，望着他掌中那团冰晶。
“吹得……骨头缝里都结冰了。”
她又补充了一句，声音更小了，仿佛随时会彻底消散。
敖丙垂眸，看着她。
冰晶里的星光似乎因为她的话而骚动起来，发出更幽暗的光芒。
他艰难的张了张口，喉咙里像是被沙砾充斥：“很快……很快就不冷了。”
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干涩无力。
小汐的虚影似乎抖了一下，发间的珍珠贝壳簌簌作响，几不可闻。
“那些坏人……他们把阿爹的尾巴斩下来，说要拿去做最名贵的笔……”
“丙哥哥，用那种笔写出来的字，是不是也带着血腥味？”
敖丙握着冰晶的手指猛然收紧，锋利的冰晶边缘深深嵌入他灰败的鳞片与皮肉。
几滴暗淡的、近乎黑色的血液渗出，却迅速在冰冷的海水中凝固。
他想，何止是血腥味，那写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该是索命的符咒。
他低头，看着掌心的冰晶，又瞥了一眼远方某个被他设下重重禁制、暗无天日的洞穴。
“放心，所有拿过笔的，拿过刀的，一个都跑不了。”
敖丙的声音平静下来，带着一丝奇异的、几乎称得上是愉悦的冰冷。
小汐似懂非懂，虚影却似乎凝实了一瞬。
她伸手，想去触碰敖丙的尾鳍，却只穿过一片虚无的冰冷。
“丙哥哥，你的尾巴……也变得不好看了。”
“呼呼呼，痛痛全飞走！”
她轻声说，带着一丝孩童的首率。
敖丙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弧度，没什么笑意，更像是一种自嘲。
他当然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衰败，丑陋，像一块即将被潮水彻底吞噬的朽木。
“很快，他们也会变得不好看的。”
他轻声回应，目光投向归墟深处那翻涌不息的黑色漩涡。
掌中的冰晶，似乎又沉重了几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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