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落地窗的菱形格纹，在咖啡厅的大理石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许弋昭坐在靠窗的卡座里，纤长的手指在笔记本电脑上有节奏地敲击着。咖啡的雾气袅袅上升，在她清冷的面容前形成一道朦胧的屏障。
十点三十分。
她比约定时间提前了三十分钟到达，今天这段时间提前空出来了，所以比从前习惯的提前。腕表的秒针走过最后一格时，门口的风铃清脆作响。
蒋晏礼推门的动作带着几分迟疑。
阳光从他身后涌进来，为他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西装，内搭的白色衬衫上是一条系得很端正的饰着暗色鸢尾花的领带。领带夹上点缀着一颗圆润的珍珠。
"抱歉我迟到了。"蒋晏礼看到她，脚步稍微踌躇了一下，故作轻松地走了过来。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清亮，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
"是我来早了。"她示意对方入座，目光扫过他胸前领带夹上的珍珠装饰，微微停顿。
一般的男士饰品很少会用到珍珠，他倒是品味独特。
对面的打量并没有怎么修饰，但也不至于冒犯，处于一个刚好的阈值。蒋晏礼很轻易就觉察到了，耳尖微红，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解开西装扣子的动作略显僵硬，
服务生送来咖啡，不小心碰到正挪了下手的蒋晏礼。
杯子在桌面磕出清脆的声响，有液体溅在他袖口的袖扣上——那是一对造型简约的铂金袖扣，在阳光下闪着低调的光。
许弋昭抽了张纸巾递过去："蒋先生很紧张？"
"没有。"蒋晏礼道谢后接过纸巾，虎牙在唇间若隐若现。
许弋昭挑了挑眉，又说了些场面话，看着对方逐渐适应、冷静了下来，才翻开文件夹，将协议推到对方面前："蒋家提供的条款我己经看过。关于技术共享部分，需要补充三点，我提前和你哥哥知会过了。"
蒋晏礼的睫毛颤了颤。
阳光穿过他浅棕色的瞳孔，映出细碎的金色光点。他低头看文件时，后颈的碎发随着动作滑落，露出一小块白皙的皮肤。
"这部分我没意见。"他的指尖停在协议第七条款，"但两年期限是不是太短了？"声音突然低了几分，"我是说...转化周期..."
许弋昭端起咖啡杯，借着这个动作打量对方。
蒋晏礼此刻的表情很精彩——强装镇定的嘴角，微微发抖的睫毛，还有在桌下无意识膝盖的左手。
"蒋先生还懂这些？"她的语气带着几分玩味。
和合作相关的合同己经签过了，蒋晏礼手上这份和联姻事宜相关更多。
说是转化周期，实际上是有些隐晦的联姻协议有效时间。
"三年。"她开口，"前提是加上这条。"
修长的手指在某项条款上轻轻一点。
"双方有权随时终止婚姻绑定关系？"蒋晏礼猛地抬头，眼眶居然有些发红，"这..."
"蒋先生不会以为联姻是卖身给对方吧？"许弋昭轻笑出声。她的指甲干净而整洁，此刻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杯壁。
玻璃窗映出两人的倒影。
她看见蒋晏礼的喉结剧烈滚动了几下，然后缓缓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当然不是。"
"放心，终止权不是儿戏，需要双方达成一定条件及协议，你往后再翻两页就可以看到了。"
蒋晏礼提起的心往下放了放。
"只是没想到许小姐这么爽快。"他仔细看完了，掏出钢笔，在签字处签下名字。
签字时他的小指微微勾起，腕骨凸起的弧度很好看，
当然，吸引许弋昭的是他手上那支钢笔。
按照钢笔上的印记花纹来看，应该是那个很小众的国外手作牌子，专门给一些贵族做定制，非常奢侈，国内很多富豪甚至都没听说过。她知道也是之前在国外谈生意时的机缘巧合。
看来蒋小少确实非常受宠。
"合作愉快。"她伸手接过文件，很自然碰到对方掌心。
蒋晏礼的掌心很烫，带着潮湿的汗意，手心细腻，像是握着一块温热的玉。
再上一点，指根处却明显粗糙了不少。
"我有个请求。"他很快收回了手，"既然要结婚，能不能...偶尔一起出席些场合？"声音越来越小，"我姐说要这样，但我可以听你的意见.."
许弋昭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她今天涂的是哑光唇膏，在杯沿留下浅浅的痕迹："这是我们都要履行的义务，协议上既然写了，就不必再向我过问。"
蒋晏礼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他像个得到肯定的孩子，迫不及待地掏出个丝绒盒子："那这个..."
盒子里是对铂金胸针，造型是简约的几何图形。
"配套的袖口在我这里。"蒋晏礼向她展示，"这算我的...见面礼物。"
许弋昭扫了一眼，是很有名的婚恋定制品牌。
不过……好像某位太太提到过，这个品牌需要提前半年预定?
半年前可还没有两家联姻的打算。
"心意我领了。"她将袖扣推回去，"但不必准备这些。"
蒋晏礼垂下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嘴角却还保持着漂亮的弧度："好。"
他把盒子收回，金属搭扣发出"咔嗒"的轻响。
服务生再次来到时，两人之间的沉默己经持续了近一分钟。
许弋昭看着蒋晏礼往咖啡里加第三块方糖，突然问道："为什么同意联姻？"
勺子不小心撞在杯壁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蒋晏礼抬起头，阳光重新落进他的眼睛里："因为..."他的声音很轻，"你是一个特别的人。"
这个回答让许弋昭想起自己偶然看过的小道新闻——去年圣诞晚宴，某位富豪对某位名模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有点滑稽。
她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听说蒋先生擅长马术？"
"叫我晏礼就好。"或许是因为气氛得到了缓解，他的笑容重新变得鲜活，"我在萨里郡有个小马场，有匹纯血马刚得了奖..."说到兴起时，他骄傲的样子像个炫耀玩具的孩子。
许弋昭看着对方神采飞扬的侧脸，思绪却不由自主飘回今早收到的邮件。
那人下半年要回国办画展，邀请函压在了她抽屉的最底层。
"...许小姐？"蒋晏礼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走神了。"
"抱歉。"她看了眼腕表，"我十一点半还有个会议。"
蒋晏礼立刻站起身，"我送你。"
"不用。"许弋昭将文件收起，"司机在楼下等。"
"没事，我家司机也快到了。"
最后，蒋晏礼还是跟她一起走出的咖啡馆。
风扬起许弋昭的长发，有几缕扫过蒋晏礼的脸。女人发上的茉莉香混进了对方的气息里，形成一种奇妙的和谐。
"下次见?"青年很认真地道别，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
"嗯。"她点头，转身走向等候的轿车。
后视镜里，蒋晏礼还站在原地。
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零零地横在咖啡厅的台阶上。
许弋昭打开手机，给律师发了条消息：【协议己签，补充条款见附件】。
发完才注意到屏幕上方的时间——十一点二十一分。
这场会面比她预计的，多花了十一分钟。
她放下手机，闭上眼睛小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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