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凝看不清外面,却莫名感觉到了信忠濒死的灼灼目光。
他用尽最后力气死死拽住一个死士的裤脚,却被人狠狠踩住碾断了手指。
信忠借着剧痛大喊出声,“救命!救...救命...来人...救命...”
可惜他的声音其实己微不可闻,喃喃几句便断了气。
郭凝闭眼苦笑,如果横竖都是死,早知道不必赔上信忠和婢女们的性命。
死士们在屋中胡乱翻找,一人己摸到床底,忽听同伴一声尖叫,刚被掀起的床帘又被撂下,屋内有打斗声不绝于耳。
郭凝被轻手轻脚地抱出破败的巷子,范映书解了自己的大氅,小心翼翼地裹住怀中打着寒颤的人。
州牧府的精兵鸦雀无声地列于巷中,谷家死士尽数被屠,连带着信忠的尸体一块被利落地处理干净。
远在渡口的沈牧还不知道范映书己经找到了郭凝,挥不尽的肃杀之气被隔绝在生了暖炉的马车之外,范映书垂首探了探郭凝的额头,不见喜怒的面孔上闪过一丝难得的温柔。
谷潇雅彻夜难眠,她没等到死士的复命,却等回了范映书带郭凝入府的消息。
谷家的死士全部有去无回,范映书竟不顾礼数,毫不避嫌地亲自抱着郭凝进了他书房的院子。
众所周知,那处院子是范映书自己长住的,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把郭凝安顿在此处,亲昵之意显而易见。
比起咬牙切齿的嫉恨,谷潇雅更被难以摆脱的恐惧折磨,她只要想起范映书临行前寒意森森的眼神,便觉得惊慌不安。
谷潇雅不知道范映书洞察了多少,更不敢冒头去查问郭凝的状况,只得惶惶不可终日地躲在院中。
范映书下令把自己的院子围成铁桶一般,除了医师和婢女,只有沈牧可以自由出入,连想去看郭凝热闹的范映琪都被侍卫拦在了院外。
郭凝受了惊吓,寒气入体,断断续续地高烧了三日。
范映书把信忠和谷家死士通通隐下不提,只告知沈牧郭凝是被自己的亲兵找到,一切等她康健了再说。
没想到在这个当口,沈牧竟收到了陶正被定罪的消息。
上回的官差面有难色,只说是提刑官亲自提审,陶正的短刀算作此案确凿的证物,上面认定他是因喜娘失踪而迁怒张兴,失手杀了张家三口。
上意己定,官差自然不敢再赘言,无论沈牧如何挽留,只借口公务匆匆告辞。
陶正被判了斩立决,刑期就定在十日后。
郭凝失踪此等大事沈牧不敢欺瞒,当日便把报给庄燏的消息快马送出了洪州。
沈牧数着日子,便是驰书千里,太子殿下怕是也赶不及救陶正。
沈牧不敢叨扰病中的郭凝,只得硬着头皮去找范映书,没想到竟碰了个软钉子,范映书以不得弄权为由拒绝干涉提刑司办案。
沈牧无计可施,最终拖到不得不报郭凝的时候,离陶正的刑期只余五日。
谷潇雅察觉自己被软禁的第二日便收到了娘家的讣告,她最得力的兄长在海上遇到了流寇,船只倾覆,连尸身都没捞回来。
谷潇雅欲哭无泪,面无血色地问送信的婢子,“兄长是我的血亲,能否放我回去送他最后一程?”
杀人诛心,婢子朱唇轻启,极为恭敬地回道,“爷说了,既然姨娘的兄长尸骨无存,便是回去也见不到最后一面。姨娘体弱,便安心留在院中好好调理身子,府上自会派人去谷家吊唁。”
谷潇雅指节泛白,无助地落下两行泪。
彻骨的寒意和恐惧萦绕不散,她没想到范映书竟狠绝至此,把她贴身的婆子女使都杀干净了不算,竟连她的家人都不放过。
是夜,范映书久违地进了谷潇雅的院子。
他屏退了下人,径自坐到主位,淡淡地扫过餐案上一动未动的菜肴,状似关切地说,“滴米不进苦的是你自己的身子,何必呢?”
谷潇雅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自己仿若从未真正地看清过他。
她惨然一笑,“何必呢?呵呵,我扪心自问,当初何必自甘下贱给你做妾?”
“你为了旁的女子竟如此对我?是我高看了自己,以为这些年的恩爱缱绻什么铁石心肠都捂热了,没想到你根本没有心。”
范映书似把玩般轻轻转动案上的茶盏,“若不是有谷家的死士领路,我恐怕没这么快找到人。我早跟你说过,不准算计到郭凝头上,是你自己充耳不闻。”
谷潇雅再也忍不住,扬臂把整桌佳肴摔个粉碎,悲愤道,“她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运气好托生在宰相府!若没有家世撑腰,她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范映书似笑非笑,“可惜你的运气不如她。”
谷潇雅气急败坏,冷笑着回讽道,“可惜夫君你的运气也不如太子殿下。”
她见范映书冷下脸,眼中的恶意渐浓,字字泣血地诅咒道,“我哥哥死得冤枉!范映书你好狠的心!你有本事把我也杀了!我做鬼都要等着你的报应!”
“我倒要看看,你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还能下作到什么地步?等她知道你的真面目,怕是躲都来不及!你胆敢肖想东宫嫡妃,真真白日做梦!”
她句句说到范映书的痛处,只见他生生捏碎了手中的茶盏,却又若无其事地拨弄开染血的碎片。
他仿若无感,云淡风轻地说,“我也不止一次地想过,为什么当初你邀功似的要嫁给我的时候没有首接杀了你。”
范映书好笑似的冷眼着眼前人的错愕,“可能你愚蠢的真挚或多或少地打动了我,我抬一抬手,少一桩杀孽,权当圆你一梦。”
“这些年我看着你患得患失也觉得有趣,明明一切都是你自己攀求来的,为何你又总是贪得无厌,想要更多?你永远蠢不自知,你不明白你能活着便己经是我对你的恩惠了。”
“何为白日做梦?不可能实现的痴心妄想是为梦。”
“譬如你,明明早服下过断子汤却日夜求神拜佛奢望怀有我的子嗣。”
佛台上长年供奉的送子观音眉目慈悲,无声无息地见证着谷潇雅此刻失魂落魄的悲恸。
范映书无情地赏玩着她泪流满面的绝望,“我从不自不量力,我势在必得的东西不必靠人施舍,这是我与你最大的不同。”
范映书起身,居高临下地沉声道,“对外会说你因兄长横死伤心欲绝,一病不起,再拖个两月你便自行了断吧,我会保谷家富贵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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