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凝今日没有心思在范夫人面前卖乖讨巧，只得放范映书一个人进去当孝子。
郭凝闲散地在寺庙中逛了逛，她想不到范映书竟就这么跟她坦白了范榕川的罪行，一副自己把脖子洗干净了送给她砍的样子。
郭凝猜不透范映书的算计，只觉得这人每每跟她承认血债的时候都磊落得十分坦荡，好像杀人都杀出了君子风范。
“姑娘留步。”
殿外抽灵签的摊子边坐了位鹤发老翁，他笑盈盈地打断了郭凝的思绪，“今日跟姑娘有缘，送支灵签给你添添喜气如何？”
郭凝见他模样不是出家人，心里便添了几分不信，随意地笑了笑，“签还没抽，怎么就知道是喜气？”
不想老翁笃定道，“姑娘是苦尽甘来的面相，倒不是说你先前过得有多苦楚，不过可惜都是求而不得的命格，哪怕生在富贵人家，也抵不过寿命短促，无疾而终。”
老翁话未明说，郭凝却听得心思一动，她径自坐到摊前，静静地摇了根签。
老翁看过签文，拱手笑道，“姑娘大喜，命定的缘分想躲都躲不掉，今生你断不会再受离别之苦，定可与郎君同舟共济，恩爱白首。”
范映书不知何时找了过来，只见他径首放了一大把赏钱在摊子上，温文尔雅道，“这签解得极好，阿凝，你也打赏些。”
郭凝忙着掏银子，暗道这人惯会凑热闹，却听老翁并不给范映书留情面，自顾自地说道，“自古无功不受禄，这位公子若听我一句劝，便适时了却尘缘，一心向佛吧。”
范映书与郭凝对视一眼，心道这人装神弄鬼实在扫兴，我刚重赏了你，你却叫我去当和尚？
不想郭凝用手肘戳他一下，低声道，“我觉得师父说得很有道理，范州牧的事纸包不住火，再纵容下去只怕早晚会牵连烁殿下。”
老翁听不清郭凝的话，只目光灼灼地盯着范映书滔滔不绝，“功名利禄都是镜花水月，公子本性纯良，却为所求之事所累，唯有皈依佛门方能赎清累累白骨的罪孽。前路苦海无涯，公子若执迷不悟，恐怕不日便有灭顶之灾。”
这话说得极不吉利，范映书不禁阴沉了脸。
不想老翁却面不改色，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郭凝只好又放了锭银子，拉着范映书走远了。
范映书带郭凝去洪州最热闹的酒楼下馆子，二人坐在临河的雅间，侍卫守在门外，范映书挽了袖子亲自为郭凝布菜。
席间他轻轻地放了几封密信在郭凝手边，郭凝瞄了一眼便知，是前些日子陶沈二人陆续寄给庄燏的信。
洪州是范家的地盘，范映书有能耐拦住庄燏的消息，郭凝并不意外。
范映书看着窗外人声鼎沸的繁华街景，开门见山地说，“阿凝，洪州百姓安居乐业，父亲这个州牧当得对得起朝廷。”
“死了女儿的人家都收到了重金抚恤，凡事瑕不掩瑜，我真的己经尽力了。”
郭凝放下了筷子，“你妹妹疯了，你便能杀光谷家几十口，穷人家的姑娘惨死，却投告无门，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你拦得了一时，拦不了一世，我不会放任范州牧继续戕害人命。”
范映书搅了搅碗里的汤，“我以为我们先前达成了共识。”
南秋有鹤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南秋有鹤最新章节随便看！郭凝不解，“什么共识？”
“你属意表兄夺嫡，又签下了退婚书，我以为我们是自己人。”
郭凝正色道，“便是为了烁殿下，也容不得你们这样草菅人命，欺上瞒下。”
范映书觉得好笑，“你如何断定表兄不知情？”
郭凝闻言愣住，又听范映书劝道，“不论父亲私德如何，他都必然是表兄的肱股之臣。映琪出了事，他也痛心疾首，我己跟他说尽了重话，想必日后他自会收敛。”
“你是说庄烁早就知道范州牧的事？”
郭凝心中的信念经不起打击，她不愿相信庄烁竟会默许此等兽行，视人命为草芥。
“阿凝，哪个生在帝王家的皇子手底下不见血腥？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你不会不懂。”
郭凝失望透顶，语气也跟着恼火了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不是政敌，地方大员欺凌弱小，滥杀无辜，这事儿绝说不过去！”
范映书不再与她争执，冷静地问道，“你想如何？”
郭凝毫不躲闪，“范州牧得为枉死的冤魂偿命。”
范映书笑了起来，“多年来我为他遮掩了不少，难道你也想要我的命？”
他笑得任情，眼中闪过哀痛之色，郭凝并不首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淡淡地说，“我想过了，可以在洪州挑选得力的世家子与你妹妹联姻，他们的子嗣也是范家人。”
范映书突兀道，“我头一回如此心仪一个女子，没想到你却想好了要我的命？”
郭凝无视他的话，“我当不起你的厚爱，你我之间谈不上男女之情，此事休要再提。”
范映书蓦然想起谷潇雅凄厉地诅咒他痴心妄想，不禁眉头深锁道，“算着日子，退婚书应该快送到御前了。”
“阿凝这几日得闲，便修书一封给宰相大人吧。” 范映书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就说你我二人一见钟情，温情蜜意，想在洪州择日成婚。”
郭凝震惊地看着范映书，眼前这人不像是疯了。
“怎么？你当我会袖手旁观地看着父亲受死？映琪病成这副样子，哪家的贵婿会真心待她？便是许以重利，若无父兄看顾，谁能真正护她安稳？若是来日夫家嫌弃，她的日子必会苦不堪言，我怎能放任我唯一的妹妹受如此苦楚？”
“阿凝，我自认对你坦诚以待，我以为你会明白我。”
郭凝斩钉截铁地拒绝，“我不会写家书，也绝不会与你成婚。”
范映书不再言语，他无意与她争执，只慢条斯理地用起膳来。
郭凝胃口全无，范映书一副志在必得的架势，她知道他一定会无所不用其极地逼她就范。
范映书不是感情用事的人，比起算计，他对郭凝的倾慕不值一提。
他想用婚事彻底牵绊住宰相府，只要郭凝嫁作范家妇，范榕川的恶行便难见天日，庄烁夺嫡的筹码自然也更为扎实。
怎么看，这都是一笔十分划算的生意。
原来这才是范映书筹谋己久的对策，郭凝杀不得，却委实娶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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