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堂后院的忍冬藤爬满了西墙，苏青禾蹲在药炉前扇火，余光瞥见林墨的锦靴踏过青砖缝隙里新冒的野草。他腰间那枚宫制玉佩晃得人心烦，像极了母亲临终前攥着的半块凤纹玉牌。
"师妹今日倒勤快。"林墨将捣药钵搁在石桌上，金线绣的忍冬纹袖口沾着几点暗红药渣，"师父让我教你辨‘三叶青’的真伪，可别像上回把断肠草当金银花。"
苏青禾盯着他指甲缝里的朱砂色粉末——那是只有州府官药局才用的印泥。灶上药罐突然"咕嘟"翻滚，她佯装去掀盖子，袖中银针己沾了罐沿水汽。
（一）腐尸为引
戌时的梆子声刚响过三遍，镇东头突然炸开声撕心裂肺的嚎哭。
苏青禾赶到赵员外家时，门房正用艾草熏着辆驴车。车上堆着三个鼓囊囊的麻袋，腐臭味混着血腥气首冲天灵盖。她掀开麻袋的手被林墨按住，却见袋口滑出截溃烂的小臂——那腕上戴的银镯，正是三日前她给卖花女阿秀开的驱寒方子里夹带的谢礼。
"是疫病。"陈仲景的麂皮手套抚过尸体脖颈的紫斑，"高热、咯血、十二时辰内肌肤溃烂而亡。"他忽然转头盯着苏青禾，"你前日给阿秀开的什么方？"
林墨的捣药杵"当啷"砸在青石板上："师妹莫不是把师父教的《温病条辨》就饭吃了？这症状分明该用白虎汤加减！"
苏青禾的指甲掐进掌心。她记得清楚，阿秀来求诊时面色红润，只是手冷如冰，脉象浮紧分明是寒症。药柜第三格抽屉里的桂枝分明少了两钱，可此刻林墨捧来的药渣里，赤芍分量多得像要给人放血。
（二）夜盗尸骸
子时的月光被乌云咬得支离破碎，义庄破窗里漏出的哭声比夜枭还瘆人。
苏青禾蒙着浸过醋的粗布，银针挑开阿秀心口的腐肉。蛆虫从紫黑的血管里涌出时，她突然想起陈仲景教过的南疆瘴毒——中者血凝如胶，七日方溃。可阿秀从发病到咽气，不过十个时辰。
"咔嚓"。
供桌后的棺材盖突然掀开条缝，苏大山拖着瘸腿钻出来，独眼里泛着血丝："禾儿回去！这腌臜事沾了要折寿！"
父亲背上的竹筐里，三具孩童尸体叠得整齐。最小的那个手里还攥着半块杏花糕，正是赵员外府上特供的样式。苏青禾的银针忽然扎进尸身天池穴，黑血溅上供桌前的招魂幡，竟将符纸腐蚀出个窟窿。
"爹，"她扯住苏大山空荡荡的右袖管，"您那日说陈仲景害死阿爷，用的可是这种毒？"
（三）金蝉脱壳
州府来的官兵围住杏林堂时，陈仲景正在炮制一筐断肠草。
"奉知府大人令，查封疫病源头！"领头的总旗一脚踹翻晒药匾，林墨突然扑上去抱住那人靴子："官爷明鉴！都是我师妹胡乱用药惹的祸！"
苏青禾被铁链锁住手腕时，瞥见林墨袖中滑出个青瓷瓶——正是那日他藏在东厢房的药罐。她忽然笑出声，腕间胎记擦过枷锁边缘："师兄可知，你指甲上的朱砂印泥沾了断肠草汁，会从指骨开始溃烂？"
陈仲景的药杵突然砸在总旗膝窝，趁着官兵大乱抓起苏青禾跃上房梁。夜风掀起他玄色衣袂，露出腰间半块刻着"承明"的玉珏。
"去瘴山北坡，"他将染血的《毒经》残页塞进她怀里，"找三株叶缘带金线的鬼箭羽。"
（西）毒瘴认主
晨雾裹着腐叶气息钻进鼻腔时，苏青禾的布鞋己被毒沼泡得发胀。瘴山北坡的乌鸦盘旋成漩涡，俯冲下来啄她腕间胎记，却在触及金光的瞬间化为灰烬。
"跟着它们！"
苏大山突然从树后闪出，独眼被藤蔓割得鲜血淋漓。他挥舞火把驱散鸦群，露出崖壁上巨大的蜂巢——每只赤蜂尾针都泛着和阿秀尸身上如出一辙的紫光。
苏青禾的银针沾了蜂毒刺入掌心，黑纹顺着手臂爬向心口，却在触及胎记时凝成朵莲花。蜂群忽然如潮水般退去，露出藏在巢后的石碑，碑文被苔藓覆盖处隐约可见"承明十六年御封"的字样。
（五）凤凰泣血
林墨的剑锋抵住苏大山咽喉时，苏青禾正攥着三株鬼箭羽从崖顶跃下。
"师妹好手段，"他锦靴碾过蜂尸，"竟能骗过师父的《毒经》——可惜赵员外要的是杏林堂的地契，不是你这条贱命。"
苏青禾忽然扯开衣襟，心口莲花纹路在月光下流转："师兄不妨猜猜，你这三日偷换药材时沾的毒，够不够让你见到明早的太阳？"
赵员外家方向突然腾起火光，混着哭嚎声飘来股焦臭味。林墨脸色骤变，怀中瓷瓶落地炸开——里面滚出的根本不是药丸，而是半片烧焦的凤凰花笺。
陈仲景的银针贯穿林墨肩胛时，苏青禾正将鬼箭羽汁液滴在石碑上。承明殿的图腾在月光下显现，那上面刻着的罪己诏，第一个名字便是"太医令陈仲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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