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德堂后院飘着蒸馒头的麦香，林九针蹲在泔水桶旁剥莲子。陈瘸子扔给他件发臭的麻布衫，衣襟上结着黑褐色的血痂，袖口金丝绣的蛇纹被老鼠啃得只剩半截。
"穿上。"瘸子往他后颈抹了把腐尸油，"去停尸房把第七具尸体的膻中穴挑了，取三滴心头血。"
少年裹紧尸衣钻进地窖时，听见头顶传来掌柜的谈笑声。"这批尸体卖给医学院能赚这个数…"油腻的拇指擦过茶杯边缘，"记得把肝切下来泡药酒。"
腐臭味钻进鼻腔。林九针数到第七张蒙着白布的停尸床，突然僵住——尸布下露出半截青灰色的手指，指甲缝里嵌着片熟地黄，正是阿爹咳血那日嚼过的品种。
刀尖挑开尸布的瞬间，整间地窖的煤油灯同时熄灭。林九针后撤半步，脚跟碾碎某种硬物，弯腰摸到片带血的琉璃镜片——与陈瘸子那枚假眼残片如出一辙。
尸体的手突然抓住他手腕。
"小崽子挺能躲啊。"刀疤脸的声音混着尸臭传来，"周老板要你师父的命，顺便送你…"
寒光闪过咽喉的刹那，林九针刺出藏在袖筒的银针。鬼门第七针"透心凉"扎进对方乳根穴，刀疤脸突然抽搐着栽进停尸床，撞翻了泡着肝脏的福尔马林罐子。
绿色液体漫过地板。林九针摸到尸体胸口时，指尖触到块硬物——嵌在肋骨间的银针尾端系着红绳，与陈瘸子平日用的针一模一样。
"谁！"
掌柜的咆哮声从楼梯传来。林九针翻窗跃出，尸衣挂住窗棂撕开条裂口，露出内衬暗袋里缝着的照片。月光下，穿长衫的男人抱着婴孩站在仁德堂匾额下，匾额右下角刻着小小的"周"字。
陈瘸子在乱葬岗烤田鼠，火堆里扔着几片烧焦的熟地黄。"针呢？"他撕下鼠腿丢给少年。
林九针拔出尸体身上的银针。针尖沾着的黑血突然沸腾，将篝火染成幽蓝色。瘸子独眼闪过寒光，银针扎进少年天突穴："这是二十年前插在我师兄身上的毒针。"
剧痛撕裂喉咙。林九针蜷缩着呕出黑血，看见血泊里浮现金色丝线，交织成仁德堂的平面图。某个密室标记旁，歪歪扭扭写着"周世昌"三个字。
"明日去城南当铺。"陈瘸子往他嘴里塞了颗蛇胆，"柜子第三格有件长衫，袖口绣着同样的蛇纹。"
暴雨突降。林九针蹲在当铺屋檐下拧衣摆，听见里头传来争吵。"周老板要的货不能存这儿…"掌柜的压低嗓音，"那批泡过尸油的艾绒会要人命…"
少年瞳孔骤缩。他摸出怀里那日捡到的熟地黄，突然嗅到淡淡的尸臭味——仁德堂给病人开的补药，全都用墓穴长大的药材炮制。
打更人的梆子响过三声。林九针撬开当铺后窗，摸黑找到第三格抽屉。长衫刚入手，整面墙突然翻转，将他扣进布满蛛网的密室。
十二具骷髅呈打坐状围成圆圈，每具天灵盖都插着系红绳的银针。正中供桌摆着泛黄的族谱，首页赫然写着："鬼门医宗第三十六代掌针，陈济堂。"
密道传来脚步声。林九针抓起族谱塞进裤腰，银针扎破指尖抹在眼皮上——这是陈瘸子教过的夜视法。他从通风口钻出时，听见追兵踩碎瓦片的脆响。
陈瘸子在破庙里煮着腥臭的药汤，火光映着族谱上的名字。"陈济堂。"他着与自己相似的眉眼，"我亲哥，被周世昌做成药人试针，嚎了三天才断气。"
林九针忽然扯开尸衣内衬。照片上的婴孩后颈有块胎记，与自己锁骨下的红斑形状相同。
暴雨拍打着褪色的佛像。陈瘸子抓起他左手按在香案上，银针挑破中指指尖："鬼门针传人要饮亲人血，你爹怕我寻仇，带着你躲了十八年。"
血珠滴进药汤的瞬间，十二根银针从梁上射下，将族谱钉在墙上组成星图。最亮的星位指向仁德堂密室，那里传来周世昌的怒吼："把那个小杂种的眼珠子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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