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德堂后院的桂花树下，林九针蹲在斑驳树影里剥蒜，指尖残留的砒霜粉与蒜泥混在一起，泛着危险的暗白。八仙桌在暮色中支起，周世昌锃亮的鳄鱼皮鞋碾碎满地鸡骨，皮鞋边缘还沾着前几日某场"义诊"留下的血渍。穿旗袍的女人扭着腰肢走近，腕间沉香手串下，针孔排列如蜈蚣，她递来的茶盏边缘还凝着未擦净的褐色药渣。
"小兄弟尝尝新到的碧螺春。"女人猩红的指甲划过他手背，留下几道刺痛的刮痕，"周老板说你是贵客。"
茶汤在暮色里泛着诡异的翡翠色，林九针凑近时，马钱子特有的苦涩混着茶香钻入鼻腔。他仰头饮尽，藏在袖口的银针悄然探入茶底，针尖瞬间被染成漆黑。突然，他捂住肚子剧烈抽搐，撞翻的茶壶将滚烫的茶水泼向周世昌的裤管，在名贵布料上晕开大片深色。
"送医馆！"掌柜扯着嗓子嘶吼，脸上的慌张却掩不住眼底的阴笑，"别死在我们院里！"
陈瘸子蹲在医馆房梁上嚼着槟榔，看着学徒们七手八脚将少年抬上手术台。主治医师的白大褂沾着陈旧血渍，镊子夹着的手术刀刃缺了口，寒光中泛着铁锈色。林九针突然睁眼，三根银针闪电般扎入医师合谷穴："生川乌泡酒擦刀，你们给人开膛用毒刃？"
手术室瞬间炸开锅。林九针踹翻消毒柜，玻璃碴飞溅间，成袋的罂粟壳滚落满地。他抓起药柜里的生半夏砸向监控摄像头，震耳欲聋的碎裂声中，怒吼撕破空气："止咳糖浆掺阿片，周世昌养你们这群畜生！"
警笛声从三条街外由远及近，陈瘸子如灵猫般跃下房梁，拽起少年翻过后墙。沾着药渣的账本塞进林九针怀中，沙哑的嗓音带着嘲讽："今晚百草宴，周世昌要拿你试新药。"
华灯初上，林九针换上笔挺的侍应生制服，混进金碧辉煌的宴会厅。水晶吊灯下，穿唐装的药商们举着虎骨酒谈笑风生，展台上陈列的冬虫夏草泛着硫磺熏制的惨白，在灯光下宛如披着人皮的骷髅。他托着银盘穿过人群，盘中河豚刺身渗出淡蓝汁液，那是未经处理的剧毒信号。
周世昌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如毒蛇吐信："这道河豚肝，请小友品鉴。"
西座宾客的目光如聚光灯般投来。林九针颤抖着夹起肝片，舌尖刚触到腥甜的瞬间，突然甩出银针扎穿天花板吊绳。整盏水晶灯轰然坠落，在餐桌上砸出巨响。趁众人慌乱逃窜，他扑向展台，将雄黄酒泼向硫磺熏制的药材堆。
刺鼻的白烟腾起，宾客们咳着、骂着西处奔逃。林九针撬开展台暗格，冷冻柜里整排试管泛着幽蓝冷光，标签上"CX-7抗体"的字样刺得他眼眶生疼。最末那支试管贴着泛黄的标签——"林建国"，正是父亲的名字。
"惊喜吗？"周世昌的枪口顶住他后腰，语气带着扭曲的得意，"你爹的骨髓我抽了十八年，就为培养这能掌控生死的…"
玻璃爆裂声骤然响起。陈瘸子从二楼破窗跃下，手中的药酒尽数泼在周世昌身上。林九针趁机弹出银针，针尖擦过浸透雄黄酒的西装，遇空气瞬间爆燃。火舌舔舐着昂贵的绸缎，烈焰吞没了半个展厅。
林九针抱着冷冻箱撞碎玻璃幕墙，身后传来周世昌的怒吼："你跑不出我的手掌心！"护城河上浮满水葫芦，陈瘸子往他伤口抹着腥臭的河泥："周世昌在城里所有医院都下了你的通缉令。"
"正好。"林九针咬开试管，仰头饮下父亲的血样，腥甜的液体顺着嘴角流下，"他那些黑心诊所，我挨个掀。"
月光清冷，照亮河面漂浮的尸体。某具的尸身手腕上，仁德堂的病号条码正在水中融化，宛如周世昌精心编织的毒网，在夜色里逐渐支离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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