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水如银链自南禺山巅垂落,撞击玄武岩裂隙时炸碎成万千晶尘,硫磺气息混着臭氧味渗入地脉,在崖壁上凝结成血红色矿脉。传说中先觉民的基因实验室就藏于这瀑布之后,而如今,那里只剩凤皇的巢穴在熔岩蒸腾的雾气里若隐若现。
成体凤皇蜷缩在熔岩湖畔,雄性的赤金尾羽与雌性的墨紫产道间,半透明筋膜如活体光缆般脉动。地脉探测仪显示,其中流淌的液态灵金含有三十七组外星碱基对,正是五万年前先觉民“人类优化计划”的残留物。每逢朔月,尾羽尖端渗出的银蓝黏液便会落地生根,藤蔓上布满神经突触般的绒毛,刺入岩层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贪婪汲取着灵金微粒——这些微粒经筋膜输送至雌性体内,正在重塑新一代胚胎的基因链。
巢穴穹顶垂下的生物导管足有成年巨蟒粗细,表面布满珊瑚状凸起,每到月升时刻,便与凤皇脑后的能量节点共振出嗡鸣。老祭司曾用骨刀割开导管,发现内部流动的不是血液,而是凝结成絮状的月光,在幽蓝荧光中,隐约可见星图般的纹路流转。“这是在给基因重组仪式蓄能。”他对着学徒比划,皱纹里积满熔岩灰,“就像把月亮磨成粉,再和成重塑生命的黏土。”
百年一度的涅槃如期而至,雄性尾羽骤然化作万道光丝,刺入雌性产道时爆发出太阳耀斑般的强光。巢穴地面的星图凹槽突然渗出汞状液体,与凤皇体表的能量纹路形成共振,整个空间扭曲成万花筒般的棱镜世界。老祭司躲在岩缝后,目睹光丝中浮现的先觉民文字——那些蝌蚪状符号灼烧着石壁,拼出的“第七代基因锚点”字样竟在滴血。
卵囊破裂的瞬间,熔岩湖面掀起百丈黑浪。新生幼体悬浮在空中,喉间鸣囊振动出次声波,震得岩壁簌簌掉落;雌性尾羽如孔雀开屏,每片翎羽都映出不同星系的星图;最诡异的是胸腹间游走的能量态触须,末端凝聚着液态金属珠,落地便蚀穿岩层,露出深处盘根错节的地脉。“三性混合体...”祭司的牙齿磕着记录石板,“他们在制造能同时操控物质与能量的活体钥匙。”
变异藤蔓己爬满熔岩湖堤,尖端开出黑色花朵,每朵花蕊都是只闭合的眼睛。当幼体触须滴落的金属渗入地脉,花朵突然集体睁开,瞳孔里映出先觉民飞船掠过星云的残影——原来所谓涅槃,不过是将污染的基因链拆解重组,就像用脏水反复清洗伤口,最终只会让感染深入骨髓。
湖心岛上的沉睡个体被灰白角质层包裹,形如巨茧的外壳上布满星轨状刻痕。老祭司曾用灵金匕首剖开一角,看见皮肤下跳动的不是心脏,而是颗缩小版的恒星,脉冲波通过脑后的能量节点传出,与百里外的青铜祭坛产生共鸣。
子夜时分,祭坛沟壑渗出的汞状液体突然汇聚成字:“地络枷锁启动,星图茧房编织中。”凤皇的低鸣如冰川开裂,湖心岛底部升起十二根青铜柱,柱身缠绕着用先觉民文字写成的锁链,每道锁链都锁着具骸骨——他们是历代守护者,自愿将灵魂铸入枷锁,只为困住凤皇体内的外星基因。
“看这些铭文。”祭司指着最近的棺椁,烛光在“以血肉为锚,镇星核之狂”的刻痕上跳动,“先觉民想把地球改造成能星际航行的生命体,而凤皇就是这颗‘生命星球’的心脏。但他们没想到,基因链的排异反应会让整个生态畸变...”话音未落,湖面突然沸腾,角质层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闪烁的星辰碎片——那是尼比鲁星的核心基因,正试图挣脱地络的束缚。
巢穴外的沼泽在雨季泛着荧光,数百万片蜕羽化石悬浮水面,宛如撒满碎镜的冥河。当第一滴雨水落下,化石突然集体翻转,露出腹面的眼球状凹陷,吸收地气的同时发出幼鸟乞食的啼鸣。
榕树群的根系己长成血管状的肉瘤,树干上的能量纹路随凤皇的心跳明灭。某个雷暴夜,两株百年榕树突然连根拔起,枝桠如巨蟒交缠,紫电劈开树冠时,落下的发光囊泡里竟蜷缩着类凤皇生物。它们没有实体,却能吸收星光凝结出晶状突起,每颗突起都是枚生殖细胞,随风飘散时发出蜂鸣般的高频振动。
被污染的草木瞬间化作晶体,地脉灵气被抽离的真空带中,能看见无数细小的基因链在空中狂舞。老祭司被迫吹奏骨笛,那是用初代守护者腿骨制成的乐器,笛声里交织着先觉民的安抚咒文与地球生物的DNA共振频率。奇迹般地,变异体竟如被按了暂停键,悬停在空中颤抖,最终像融化的糖霜般缩回树根——但笛音停下的瞬间,所有晶体同时迸裂,千万只能量态幼体振翅而起。
参宿西与天狼星连线的夜晚,佐水河床突然拱起,发光菌丝如神经网络般蔓延,在月光下拼出复杂的宇宙方程式。沉睡的凤皇轰然立起,尾羽展开成三十米长的光笔,在虚空中书写先觉民的星际密语。
“第七代实验体...尼比鲁星核...能量态繁殖...”祭司冒险记录的石板上,字迹正被某种力量篡改。突然,方程式化作漩涡,将记录者卷入其中,最后只余下半句惨叫:“他们要把人类改造成...星舰的燃料!”
熔岩湖底升起的十二具青铜棺椁同时打开,里面的骸骨竟都面朝湖心,双手按在胸口,那里嵌着的灵金碎片仍在发光。当飞船残骸的全息影像投射在云层,人们终于看清船身上的完整铭文:“神工刻图,以血为墨,将行星锻为方舟,让文明在宇宙漂流——首到找到新的伊甸。”
此刻,凤皇的能量场与地络节点完全接驳,整座南禺山开始微微震动。老祭司望着幼体胸腹间的触须,突然明白那些液态金属不是污染,而是先觉民埋下的种子——当地球完成基因重组,这些触须将化作星际航行的引擎,而人类,不过是这颗“活体飞船”里的微生物群落。
“我们不是守护者,”他将骨笛摔在祭坛上,笛声戛然而止,“我们是基因牢笼的狱卒,而钥匙...就在那些能量态的生殖细胞里。”
沼泽方向传来新的啼鸣,这次不再是幼崽的哀号,而是某种即将破茧的巨兽,在舒展羽翼时发出的,宇宙级的饥饿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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