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记”小馆的生意，在经历了煤气罐风波和警察“慰问”之后，总算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或者说是往日的嘈杂。
秦昊也乐得清闲，把大部分炒菜的活儿丢给了日益熟练的马小勺——虽然这徒弟偶尔还是有点笨手笨脚——自己则翘着二郎腿坐在吧台后面，一边喝着劣质茶叶水，一边琢磨着是不是该把那堆笔记本电脑的“遗骸”卖给收废品的，好歹能换两个猫罐头。
就在他享受着这难得的“老板式悠闲”时，门口探进来一个脑袋。
那脑袋左顾右盼，眼神闪烁，带着点做贼心虚的味道。
等看清店里只有秦昊和正在埋头擦桌子——同时竖着耳朵偷听客人八卦——的马小勺时，那人才松了口气似的，磨磨蹭蹭地走了进来。
来人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洗得发白的旧T恤，一条破了洞的牛仔裤，脚上蹬着一双快要开口笑的帆布鞋。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带着几块青紫的伤痕，看起来像是刚被人从垃圾堆里刨出来，顺便还挨了一顿揍。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脸上那道浅浅的、几乎看不出来的疤痕，以及那双曾经写满了嚣张和不屑、如今却充满了忐忑和窘迫的眼睛。
秦昊眯着眼睛打量了半天，才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把眼前这个落魄的形象，和某个曾经试图来他摊位前耀武扬威、结果被他用一碗“加料”臭豆腐差点熏晕过去的家伙对上号。
“哟！”秦昊放下茶杯，挑了挑眉，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讶和调侃，“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刀疤刘吗？！什么风把您这尊大佛给吹来了？今天不忙着去收保护费了？”
被叫做“刀疤刘”的男人——他的真名其实是刘富贵，那道刀疤是小时候爬树摔的，外号纯属他自己瞎起的——闻言，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搓着手，眼神躲闪，结结巴巴地说：“秦……秦老板……您……您就别笑话俺了……”
“笑话？”秦昊故作惊讶，“哪儿能啊！我这是……嗯……‘敬佩’！想当年刘哥您在这条街上，那也是响当当一号人物啊！怎么今天……这是刚参加完‘丐帮年度时装秀’回来？”
“噗嗤……”正在擦桌子的马小勺没忍住，笑出了声，赶紧又低下头憋住。
刀疤刘的脸更红了，简首像个熟透的番茄。
“秦老板……俺……俺知道俺以前不是东西！俺混蛋！俺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您！”他一咬牙，竟然对着秦昊……微微鞠了个躬？！“俺今天是……是特地来给您……赔罪的！”
秦昊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操作搞得一愣。
这画风转变也太大了吧？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刀疤刘是被人魂穿了还是掉进哪个传销组织被洗脑了？
“赔罪？”秦昊摸了摸下巴，似笑非笑，“怎么个赔罪法啊？是准备把以前敲诈勒索的钱都吐出来？还是……准备以身相许，来我这儿免费洗一年碗？”
他也就是随口调侃一句。
没想到，刀疤刘竟然眼睛一亮，猛地抬起头：“秦老板！您要是愿意收留俺！俺……俺给您当牛做马都行！洗碗拖地！端茶倒水！只要您给口饭吃！”
秦昊：“……”
不是吧？还真赖上我了？！
他上下打量着刀疤刘这副惨兮兮的样子，心里充满了怀疑。
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苦肉计？
想混进来当卧底，伺机报复？
还是……真的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了？
“行了行了，”秦昊摆摆手，“别整那些没用的。说吧，到底怎么回事？谁把你揍成这熊样的？”
刀疤刘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立刻垮了下来，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一丝恐惧。
“是……是黑豹那帮人！”他咬着牙说。
“黑豹？”秦昊皱了皱眉，这个名字他有点印象，好像是附近另一个片区的小混混头子，比刀疤刘稍微“上点档次”，但也属于不入流的那种。
“你怎么惹上他们了？”
“俺……俺没惹他们！”刀疤刘委屈地说，“俺这不是……想改邪归正，做点小生意嘛！俺凑了点钱，也想学着弄个小吃摊，卖点……卖点炸串。”
“然后呢？抢他们生意了？”
“没有啊！”刀疤刘一脸苦涩，“俺那摊子刚支起来两天，生意还没开张呢！黑豹就带人来了！说那地方是他的地盘，要俺交保护费！俺不给，他们……他们就把俺的摊子给砸了！还把俺揍了一顿！”
秦昊听明白了。
合着这是黑吃黑，啊呸，是同行恶意竞争，而且还是物理版的？
不过……刀疤刘这小子，竟然真的转性想做正经生意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那你报警啊。”秦昊说道。
刀疤刘哭丧着脸：“俺报了……警察来了也就是和稀泥，让他们赔了俺几百块钱医药费，人就放了。可俺那摊子……全砸了！本钱都赔进去了！黑豹还放话了，说俺要是再敢出现在那片儿，就打断俺的腿！”
“那你来找我干嘛？”秦昊挑眉，“让我帮你去跟黑豹火拼？我可没那本事，我就是个厨子。”
“不是不是！”刀疤刘连忙摆手，“俺知道秦老板您不是一般人！您……您有能耐！有路子！”他显然对秦昊的“食神”传说深信不疑。
“俺就是想……求您给出个主意！或者……能不能……让俺在您这儿……先干点杂活，混口饭吃？俺保证不给您添麻烦！啥活都干！”
他说着，眼眶都红了，就差没首接跪下了。
秦昊看着他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再想想他以前那嚣张跋扈的德行，感觉……有点魔幻。
这算不算……浪子回头金不换？
还是……狗改不了吃屎，只是换了个姿势？
他心里有点犹豫。
收留这家伙？风险太大。谁知道他是不是装的？而且他跟黑豹那帮人的梁子，会不会牵连到自己店里？
不收留？看着他这惨样……好像又有点于心不忍？
而且……他刚才说，黑豹是在……西城那片儿活动？
秦昊心里一动。
西城……好像距离那个废弃的化工七厂不算太远？
这个黑豹，还有他那帮手下……会不会和什么别的事情有关联？
“你刚才说，黑豹他们砸你摊子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或者……你有没有看到他们身上有什么特别的标记？”秦昊不动声色地问道。
刀疤刘愣了一下，努力回忆着：“奇怪的话？好像……就骂骂咧咧的那些呗……标记？没太注意……对了！”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俺看到……黑豹手腕上，好像……好像纹了个东西！像个……黑色的……豹子头？”
豹子头纹身？这倒是符合他的外号。
“还有别的吗？”
“别的……”刀疤刘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好像……砸俺摊子的时候，他们抢走了俺一个……俺刚淘来的……旧铁盒子，说是什么……‘看着碍眼’？”
旧铁盒子？
秦昊的心跳漏了一拍。
“什么样的铁盒子？”
“就……挺普通的，有点生锈，上面好像……好像刻着个啥符号？俺也没仔细看……”刀疤刘描述着。
刻着符号的旧铁盒子……
秦昊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
这……会不会又是一条线索？！
他看着眼前这个鼻青脸肿、但眼神里充满恳求的昔日对手。
心里，突然有了个主意。
或许……收留这家伙，也不全是麻烦？
说不定……还能歪打正着，有点意外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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