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月的北平城浸在槐花香气里,岳飞庙前的石阶被晨光染成暖金色。赵守义倚着褪色的朱漆廊柱,军刀在手中轻轻翻转,刀刃上“精忠”二字的刻痕里还嵌着巴蜀古墓的黑血。他望着庙内新塑的背嵬军石像,恍惚又看见陈铁手临终前染血的洛阳铲,听见飞僵摄人心魄的尖啸。这些记忆如附骨之疽,在每个午夜梦回时啃噬着他的神经。
“赵大哥,在想什么?”小顺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少年抱着归藏鼎残片,后颈的北斗图腾在阳光下若隐若现,腕间还系着陈铁手留下的半截红绳。他身后跟着张九爷,老匠人新制的墨斗线缠着黄河岸边的芦苇,却再不见往日的精气神。
赵守义沉默良久,伸手接住飘落的槐花:“在想咱们这一路,从朱仙镇的骷髅阵到巴蜀的蛊尸墓,寻常人怕是十辈子都遇不上的凶险,咱们全赶上了。”他的目光落在叶红妆身上——姑娘正坐在石阶上擦拭银铃,左肩的伤疤被春风吹得发红,那是飞僵留下的印记,“九死一生换来的,不过是一捧带血的记忆。”
张九爷长叹一声,摸出腰间酒葫芦灌了口烈酒:“老骨头是真经不起折腾了。上次在古墓里,罗盘碎的那一刻,我听见自己骨头缝都在响。”他的声音带着醉意,却掩不住眼底的疲惫,“当年跟着师父走南闯北,哪见过这般邪乎的阵仗?镜花宫这群畜生,把老祖宗的忠魂都踩在泥里……”
叶红妆突然轻笑出声,银铃发出清脆的回响:“九爷,您这是老了。当年在黄河边,您用墨斗线捆住三条尸龙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她的笑容里带着苦涩,“只是如今想来,那些在古墓里死去的人,不该白白送命。陈把头他们……”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低头用帕子反复擦拭银铃,首到帕子上渗出淡淡血迹。
赵守义望着庙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卖糖葫芦的小贩敲着竹板,书生们捧着书本匆匆而过,北平城的烟火气里,没人知道他们曾在黑暗中与邪祟厮杀。他想起在巴蜀山脚下那个被飞僵血雾感染的村庄,那些化作半尸人的村民,临死前眼里还残留着对生的渴望。“我参军那会儿,以为战场上的枪炮声够吓人了。”他着军刀上的缺口,“可比起古墓里的阴毒,子弹反倒痛快些。”
小顺子突然开口,声音很轻:“赵大哥,您说陈把头他们……会怪我们吗?”少年的眼睛里映着庙内的“忠魂碑”,碑上密密麻麻刻着名字,最新的那行是“陈铁手,巴蜀人氏”。归藏鼎残片在他掌心发烫,隐隐透出北斗星芒。
赵守义的喉结动了动,伸手揉乱小顺子的头发:“傻小子,他们要是怪,爱吃冰糖炖水果的苍凤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也是怪我这当大哥的没护好他们。”他的眼眶突然发热,想起陈铁手最后挡在小顺子身前的模样,那柄洛阳铲,终究没能铲断镜花宫的阴谋,“我这条命,是陈把头用命换来的。”
沉默在西人之间蔓延,唯有槐花簌簌落在军刀、银铃、墨斗和残片上。叶红妆打破寂静:“赵大哥,你是不是有话要说?”她太了解这个总是板着脸的老军人,此刻他刀柄的动作,与当年在战场上决定冲锋时一模一样。
赵守义深吸一口气,将军刀收入刀鞘,金属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我想金盆洗手了。”他的话让空气骤然凝固,张九爷举到唇边的酒葫芦停在半空,小顺子睁大眼睛,叶红妆手中的银铃“当啷”坠地。
“北平城该太平了。”赵守义望着庙前新栽的松柏,嫩绿的枝叶在风中摇晃,“我这双手,杀过鬼子,斩过邪祟,也亲眼看着兄弟们死在眼前。”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在对自己说,“该歇歇了。”
张九爷重重叹了口气:“老哥哥明白。当年我师父临终前,攥着墨斗线说‘堪舆术不是杀人技’,我总想着还有邪祟要除,一拖就是几十年。”他晃了晃空酒葫芦,“如今看着小顺子他们,倒觉得该把这担子交出去了。”
叶红妆弯腰捡起银铃,声音带着鼻音:“赵大哥,以后谁给我们断后?谁在关键时刻替我们挡刀?”她想起赵守义在古墓中为她挡住飞僵利爪的场景,左肩的伤疤又开始隐隐作痛。
赵守义笑了笑,那笑容里满是沧桑:“红妆丫头,你们己经不是当年的雏儿了。小顺子的归藏鼎残片,你的护旗咒,九爷的墨斗……”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三人,“你们比我这把老骨头更能护住这世道。”
小顺子突然上前,紧紧抱住赵守义:“赵大哥,我不想你走。”少年的声音闷在军装上,“没有你,我们……”
“傻小子。”赵守义拍了拍他的背,眼眶通红,“记住,不是我离开了,是该换你们往前走了。”他从怀里掏出一枚子弹壳,那是他在台儿庄战役中捡的,“这东西我带了十几年,现在留给你。子弹能打鬼子,也能……”他的声音哽咽,“也能守住心里的火。”
夕阳西下,岳飞庙的影子渐渐拉长。赵守义背着简单的行囊,军刀留在了庙中的供桌上。他最后看了眼“精忠报国”的匾额,转身融入北平城的暮色。小顺子追出庙门,只看见老军人的背影与槐花一同消失在街巷尽头。风掠过“忠魂碑”,带起一声长长的叹息,仿佛是万千忠魂在诉说着,这世间总有人前赴后继,为了心中的正义,永远不会停下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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