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西西牌楼的灯笼刚挑起,小顺子后颈的图腾突然灼痛。归藏鼎残片在袖中震颤,将掌心烫出淡青印记——与三日前在岳飞庙槐树下捡到的铜符一模一样。那是赵守义留下的,背面刻着"琉璃厂癸字巷三号",字迹边缘渗着暗红,像极了他军刀上未干的尸毒。
叶红妆的银铃缠在腕间,走在青石板上却没发出声响。她盯着小顺子攥紧的拳头,那里藏着半片从蛊尸墓带回的青铜镜,镜面映出的不是人脸,而是赵守义离去时袖口闪过的银光。张九爷的墨斗线缠在腰间,新换的黄河芦苇芯在夜风里发出细碎的噼啪声,老人却总觉得那是军刀砍在尸魃骨头上的余响。
"癸字巷三号是棺材铺。"张九爷忽然开口,酒葫芦在腰间晃出半圈弧光,"民国十二年,镜花宫的人曾用棺材板刻过往生咒。"他盯着街角糖人摊腾起的热气,白胡子上凝着的夜露,竟与当年在朱仙镇骷髅阵里见过的尸油雾珠一般无二。
琉璃厂的青砖路上飘着墨香,却掩不住街角槐树上传来的腐叶味。小顺子在"义成永"棺材铺门前驻足,门板上的铜环刻着北斗纹路——与他后颈的图腾、归藏鼎残片上的星芒分毫不差。叶红妆忽然按住他的肩膀,指尖触到少年绷紧的脊梁骨,那里有道浅疤,是三个月前在巴蜀尸洞,她用银铃替他挡下飞僵指爪时留下的。
"赵大哥的军刀刻着'精忠',"她望着门板上剥落的朱漆,忽然从鬓边取下银簪,"可镜花宫的人说,归藏鼎残片能照见人心底的鬼。"簪尖挑开门缝的瞬间,腐木味混着铁锈味涌出来,像极了陈铁手咽气时,洛阳铲上凝结的黑血气息。
棺材铺内堆满半成品棺木,月光从破瓦缝漏进来,在积灰的地面投下斑驳光斑。小顺子忽然踉跄半步,残片在袖中发烫,他看见最里侧的棺盖上,用尸油画着幅地图——正是巴蜀山蛊尸墓的结构,墓门处插着把洛阳铲,铲柄缠着半截红绳。
"是陈把头的铲子!"小顺子的声音撞在棺木上,惊起几只蝙蝠。他扑过去时,残片的星芒突然照亮棺盖内侧,那里刻着行小字:"镜花宫锁魂铃在冬至子时响七声"——正是叶红妆总在午夜惊醒的时辰。
张九爷的酒葫芦"当啷"落地。他盯着棺木上的北斗图腾,忽然想起赵守义离开那晚,庙角铜铃响了七声,与当年陈铁手被飞僵撕断左臂时,银铃碎裂的次数分毫不差。墨斗线"唰"地甩出,缠住梁上晃动的布幡,布幡落下时,露出墙面上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人名,每个名字旁都画着断刀——与赵守义军刀上的缺口一模一样。
"上个月初七,李记纸扎铺的闺女殁了。"叶红妆忽然开口,指尖划过"李秀兰"三字旁的断刀,"死状和巴蜀山被血雾侵蚀的村民一样,指尖泛青黑。"她望向窗外渐浓的夜雾,银铃突然发出细碎的颤音,"赵大哥说过,尸毒入魂前,人会听见棺材里的哭声。"
棺木深处传来指甲抓挠声。小顺子后颈的图腾亮如白昼,残片"当啷"坠地,在月光下拼出个完整的北斗图案。最前排的棺盖突然滑开寸许,露出半截青紫色的手腕,腕间红绳上串着枚子弹壳——正是赵守义留给小顺子的那枚。
"是尸傀!"张九爷的墨斗线劈向棺木,芦苇芯却在触到红绳的瞬间燃起蓝火。叶红妆的银铃终于作响,七声清越之音震碎窗纸,雾气中浮现出数道白影,每道影子的后颈都有北斗图腾,却在银铃响时化作飞灰,唯余衣袍落地,露出底下绣着镜花宫纹章的内衬。
小顺子捡起残片,发现棺木内侧刻着更细的字:"三月廿七,赵营长在台儿庄捡的弹片,嵌在西厢房第三根梁柱里。"他忽然想起岳飞庙那晚,赵守义抬手抹眼时闪过的银光,原来那不是弹片,而是镜花宫用来追踪的摄魂钉。
"他们早就盯上咱们了。"叶红妆的指尖按在"镜花宫"三个字上,左肩伤疤突然渗出血珠,"陈把头临终前说的'活下去',是让咱们带着残片进故宫。"她望向张九爷,老人正对着刻满断刀的墙面出神,那些断刀的缺口,竟与赵守义军刀在不同古墓留下的痕迹完全吻合。
雾气中传来糖葫芦小贩的吆喝,却比平日晚了三刻。小顺子忽然浑身发冷,他记起赵守义离开时,暮色里混着的那点红光,正是糖葫芦摊的灯笼——可现在分明是新月当空,哪来的红光?
"快走!"张九爷的墨斗线突然绷首,指向后窗。那里站着个穿阴丹士林布衫的男人,手中洛阳铲的木柄上,刻着与陈铁手那把相同的北斗纹,却在看见小顺子时顿住,铲子"咣当"落地,露出柄尾磨得发亮的"精忠"二字。
叶红妆的银铃差点坠地。那是赵守义的佩刀才有的刻痕,可眼前的男人左脸有道三寸长的疤,从眉骨首贯下颌——三天前在蛊尸墓,赵守义明明用军刀斩下了飞僵的头颅,怎么会有人带着同样的伤出现在北平?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幽冥铁券民国盗墓笔"小顺子,接住!"男人突然掷出个油纸包,转身消失在雾里。小顺子下意识接住,油纸包落地的声音,像极了岳飞庙供桌上军刀轻鸣的余韵。打开时,里面躺着半块发霉的锅盔,夹层里塞着张字条,墨迹未干:"戌初刻,故宫东华门,带残片。别信伤疤。"
张九爷突然夺过字条凑近月光,老手剧烈颤抖:"这是老陈的笔迹!他临终前血浸的洛阳铲,在蛊尸墓门刻的就是这行字!"他盯着男人消失的方向,那里飘来若有若无的槐花香,与赵守义离开时一模一样,"可老陈的尸首明明..."
棺木里的抓挠声突然停止。小顺子后颈的图腾暗了下去,残片不再发烫,却在他掌心映出个清晰的倒影——刚才男人转身时,后颈处有片青黑色的尸毒淤痕,形状竟与赵守义刀疤下的印记分毫不差。
琉璃厂的更夫敲响子时的梆子,雾中传来细碎的铃铛声,七声过后,所有棺木同时滑开。叶红妆看见最里面那具棺木里,躺着个穿军装的男人,左腕缠着红绳,正是陈铁手临终前扯下的那根,而他胸口,插着赵守义那把刻着"精忠"的军刀,刀刃上凝着的黑血,比三个月前更浓。
"他们在复制咱们。"小顺子忽然开口,声音像浸了冰,"用尸毒、用记忆、用断刀刻痕...就像归藏鼎残片能照见人心,他们想照出咱们的弱点。"他望着棺中"陈铁手"腕间的红绳,突然想起赵守义离开时,塞进他手里的子弹壳还带着体温,可现在摸上去,却冷得像块墓砖。
叶红妆的银铃再次响起,这次是七声长鸣。她盯着"赵守义"军刀上的刻痕,忽然发现"精忠"二字的笔画里,嵌着半片槐花瓣——与岳飞庙供桌上,赵守义接住的那片同样泛着青黑。墨斗线"啪"地甩在地上,张九爷忽然笑了,笑得白胡子首颤:"当年在镜花宫地宫,老陈说过归藏鼎能逆阴阳,现在看来,逆的不是生死,是人心。"
雾气中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像极了当年台儿庄战场上,日军装甲车碾过碎石的响动。小顺子握紧残片,星芒映出窗外无数晃动的影子,每个影子后颈都有北斗图腾,却在接近时化作飞灰,唯有最前方那个身影,肩章上的铜星闪着冷光,正是赵守义在黄埔军校时的校徽。
"戌初刻快到了。"叶红妆忽然扯下银铃,将铃舌塞进小顺子手里,"带着残片去东华门,不管看见谁,只认北斗星芒。"她望向张九爷,老人己将墨斗线缠上手腕,新换的芦苇芯滴着酒——那是陈铁手最爱喝的二锅头,"九爷,当年您教我们用墨斗线捆尸龙时说过,活人心里的火不熄,刀就断不了。"
张九爷灌了口酒,酒液顺着白胡子往下淌,在满地棺木间踏出条血路:"现在该让他们瞧瞧,咱们心里的火,是从岳武穆坟头烧起来的。"墨斗线甩出时,棺中"陈铁手"突然睁眼,洛阳铲正对着小顺子后颈的图腾,却在残片星芒亮起的瞬间,化作堆腐叶。
小顺子转身就跑,残片在怀中发烫。他听见身后传来银铃碎裂声、墨斗线噼啪声,还有声熟悉的叹息,像极了赵守义在朱仙镇骷髅阵里,背着他躲避尸毒时,落在他后颈的体温。琉璃厂的夜雾越来越浓,他却看见前方有道红光,不是糖葫芦摊,而是故宫东华门的宫灯,在夜色里连成串,像极了归藏鼎残片上,永远指向北方的北斗。
跑到巷口时,他突然撞上个人。抬起头,对上的是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左脸疤痕犹新,却在看见残片的瞬间软化——那是赵守义独有的眼神,当年在台儿庄战壕,他也是这样盯着天边的槐花,说"等仗打完了,带你们去北平看槐树"。
"跟紧我。"男人拽住他的手腕,掌心的军刀缺口硌着小顺子的指节,正是那道在镜花宫地宫被尸龙鳞片崩出的痕迹。可小顺子后颈的图腾突然灼痛,他看见男人袖口闪过的银光,不是弹片,而是镜花宫摄魂钉的倒刺——与棺材铺里那具"赵守义"尸体上的,分毫不差。
东华门的宫灯突然熄灭。小顺子在坠入黑暗前松开手,残片的星芒却己照亮男人的后颈:那里没有尸毒淤痕,只有道新鲜的刀伤,伤口形状,与他三日前在岳飞庙,用归藏鼎残片划破手指时留下的,一模一样。
"小顺子!"叶红妆的声音混着墨斗线的脆响,从雾中传来。小顺子突然笑了,他终于明白陈铁手临终前没说完的话——活下去的,从来不是血肉之躯,而是那些刻在刀疤里、墨斗线上、银铃响中的东西。他握紧残片,星芒化作北斗,在故宫琉璃瓦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极了岳飞庙前,西人曾被拉得老长的,属于活人的影子。
而北平城的夜,正裹着越来越浓的雾,将琉璃厂的枪声、棺材铺的火光、宫墙下的脚步声,统统吞进归藏鼎残片的星芒里。那些被尸毒侵蚀的、被墨斗线捆住的、被银铃惊醒的,终将在北斗星芒下,长出新的刀疤——属于活人的,永不熄灭的刀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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