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炉里第三炷香燃尽时，那盆海棠开了。
我正给三清像拂尘，忽听得身后传来细碎的"毕剥"声。回头望去，青瓷盆里原本蔫头耷脑的海棠枝，此刻竟抽出了七朵胭脂红的花苞。晨光透过窗棂落在花瓣上，每一片都泛着琉璃般的血光。
"师父当年最爱海棠..."
铜镜里幽幽飘出一句，惊得我险些摔了鸡毛掸子。镜面不知何时漫起水雾，红衣女子的轮廓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她指尖轻点，一滴露水穿透镜面落在海棠根部，花苞霎时绽放，花蕊中竟蜷缩着个拇指大的婴孩！
"道友请看。"镜中传来她的轻笑，"这是妾身用百年修为凝聚的花魄，烦请以无根水养在向阳处。"
我捏诀的手僵在半空。那婴孩忽然睁眼，瞳孔是妖异的琥珀色，冲我伸出藕节似的小手。供桌上的铜镜突然嗡嗡震颤，镜钮处渗出暗红血珠。
"当心！"
斜刺里飞出一枚五帝钱，正打在婴孩眉心。李慕白气喘吁吁地倚在门框上，手中罗盘指针疯转："今早路过道观，见煞气冲霄..."
话音未落，海棠枝叶骤然暴长。藤蔓缠住李慕白的脚踝将他倒吊半空，花瓣化作利刃首刺咽喉。我甩出墨斗线缠住花枝，却见那婴孩己顺着藤蔓爬上房梁，张嘴吐出漫天磷粉。
"闭气！"我扯下道袍罩住头脸。磷粉沾到供桌，黄表纸无火自燃，火舌瞬间吞没了三清像。浓烟中，镜面浮现出唐代道观景象：暴雨夜，年轻版的我正在给一盆海棠施针，每根银针都穿着张血符。
记忆如潮水涌来。原来当年为镇压红衣女子的怨气，我将她一缕残魂封入海棠，以自身精血饲喂百年。难怪她说要还恩情...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我咬破食指凌空画出血符。火海中升起金色八卦，将磷粉尽数吸入阵眼。那婴孩发出尖啸，化作红光欲逃，却被镜中射出的红绳捆了个结实。
红衣女子从镜中款款走出，绣鞋踏过之处，火焰皆凝成冰花。她伸手接住婴孩，转头对我凄然一笑："师父恕罪，实在是等不及了。"
李慕白突然惨叫。他手腕浮现出黑色脉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心口蔓延。女子轻抚他脸颊柔声道："郎君当年将妾身魂魄钉在七处极阴之地，如今该还了。"
我猛然想起罗盘异动，掐指一算浑身发冷——今日恰是李慕白镇压她的第七个甲子！袖中铜钱自动排成北斗状指向城郊，我的道士生涯录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我的道士生涯录最新章节随便看！那里有座正在施工的万达广场...
"快走！"我抓起法器往外冲，"七处镇魂钉要同时起出！"
出租车在万达广场急刹时，夕阳正好沉入地基深坑。工地中央摆着口朱漆棺材，棺盖上七根青铜钉组成北斗七星。更诡异的是，棺木西周摆满了新鲜海棠。
红衣女子飘到棺前，长发无风自动："当年师父用南海沉香木保我尸身不腐，却被这负心郎..."她突然厉喝，"起钉！"
七根铜钉应声飞出，在空中炸成粉末。棺材轰然开启，一具身披嫁衣的枯骨缓缓坐起，空洞的眼窝对准李慕白。后者突然如提线木偶般走向深坑，口中念着晦涩咒文。
我甩出墨斗线缠住他腰身，线却瞬间崩断。眼看李慕白就要跌入深坑，地基里突然涌出滔天黑水，无数白骨手臂攀上坑沿。原来这所谓的商业广场，竟建在乱葬岗上！
红衣女子仰天长笑："极阴逢煞，百鬼夜行！师父，您当年教的阵法可还眼熟？"她怀抱花魄跃入棺中，枯骨立刻生出血肉，"待子时阴气最盛，妾身就能..."
"就能魂飞魄散。"我冷笑着抛出天师印，"你算准今日是我前世阳寿终结之日，却不知..."印文触棺瞬间，整个地基浮现出金色经文——那是我前世用十年阳寿写下的《太上救苦经》。
女子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新生皮肉如蜡油般融化。我趁机咬破舌尖，以血为墨在她眉心写下度魂咒："痴儿！当年种因今日果，你非要落个永世不得超生吗？"
花魄突然挣脱束缚，扑到女子身上吮吸怨气。随着黑气入体，婴孩身形渐长，最终化作俊秀少年。他对我盈盈下拜："道长，母亲执念皆因我起，请让我替她入轮回。"
少年转身抱住女子，周身泛起柔和白光。无数海棠花瓣从天而降，所到之处黑水退散，白骨重归尘土。女子怔怔望着少年眉眼，突然泪如雨下："原来...你早就修成了地仙..."
子时的钟声在此刻敲响。少年与女子身影逐渐透明，最终化作星光没入铜镜。镜面浮现出新画面：唐代道观的海棠树下，年轻道士正给女弟子讲解《道德经》，远处书生打扮的李慕白探头探脑。
李慕白突然闷哼一声跌坐在地。他腕上黑纹尽褪，取而代之的是朵海棠刺青。我望着掌心不知何时出现的同样刺青，突然头痛欲裂——前世记忆如开闸洪水般涌来。
原来那书生...本也该是我的劫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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