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前夜，我在城隍庙替人解梦时，闻到股奇异的肉香。那香味甜腻中带着腥气，像炖烂的肥肉混了蜂蜜，勾得人胃袋抽搐。循着味儿找到后院，发现几个乞丐围着一口陶瓮大快朵颐，瓮中炖着块形似人手的肉块。
"哪来的？"我踢翻陶瓮，肉汤洒在地上竟滋滋冒泡，腐蚀出张扭曲的人脸！
"知、知府老爷赏的..."最年长的乞丐打着饱嗝，"说是什么...肉芝..."
我心头剧震。肉芝乃《道藏》记载的邪物，传说是用未满周岁的婴孩培育而成。正要细问，那几个乞丐突然掐住自己喉咙，眼珠暴凸——他们的食道里伸出无数白色菌丝，转眼就把七窍堵得严严实实！
次日清晨，知府徐有贞派人来请，说是夫人中了邪。徐府朱门大开，管家引我穿过七进院落，越往里走越阴冷。过垂花门时，我瞥见西厢房窗后站着个穿红肚兜的孩童，可管家说知府独子己弱冠多年。
徐夫人躺在锦帐中，面色红润得反常。我掀开被褥倒吸冷气——她腹部高高隆起像怀胎十月，皮肤下却有东西在蠕动！触诊时，那"胎儿"突然隔着肚皮抓住我手指，力道大得惊人。
"不是喜脉。"我亮出银针，"夫人腹中是肉芝。"
徐知府闻言竟露出喜色："果然成了！"他击掌三下，屏风后转出个披孔雀翎的南洋术士，"这位阿赞多大师说，肉芝成熟前会认母..."
话音未落，徐夫人突然惨叫，腹部裂开个血洞，钻出团粉白的肉块，形如婴儿却没有五官，只在顶端裂开张生满倒刺的嘴！
阿赞多迅速撒出把骨粉，肉芝顿时安静下来。他操着生硬的官话解释：这是"太岁肉"，服之可延寿十年。而今晚徐知府五十大寿，将设"长生宴"招待贵宾，主菜就是这道"肉芝献寿"。
"道长不妨留下观礼。"徐知府捋着胡须微笑，眼角皱纹里嵌着可疑的红色颗粒，"听说龙虎山有种'借寿术'..."
我盯着他衣领处露出的紫红斑块——那不是老年斑，是尸斑！这位知府老爷，早该是个死人了！
宴席设在子时。徐府后花园张灯结彩，戏台上演着《麻姑献寿》，可那"麻姑"的妆容诡异：惨白的脸，鲜红的腮，眼珠不会转动。宾客们浑然不觉，觥筹交错间，我注意到他们个个面色潮红得不正常，有个盐商甚至兴奋得舔起了银筷。
"上菜喽！"
随着管家拖长音的吆喝，十二个丫鬟端着鎏金食盘鱼贯而入。掀开盖子，每盘都是不同的肉食：有琥珀色的肘子、清蒸的肋排、红焖的蹄髈...最中央的寿桃掰开后，流出浓稠的粉色肉馅。
"请！"徐知府亲自给我夹了片"火腿"，肉片薄如蝉翼，对着灯笼能看清指纹般的纹路——是人掌！
我假装饮酒，实则将酒倒在袖中的符纸上。符纸瞬间变黑，这是验尸毒的反应。再看宾客们，他们狼吞虎咽，嘴角流油，有几个己经开始撕扯自己的衣领，仿佛体内有团火在烧。
"接下来是'百子贺寿'！"徐知府击掌。
花园西角突然推出十辆红绸覆盖的推车，绸布掀开，是上百个三尺高的彩绘陶俑，造型都是捧桃献寿的童子。诡异的是，这些陶俑的眼部都留着孔洞，此刻正往外渗着血泪！
"住手！"我踢翻酒席，桃木剑首指阿赞多，"以童男童女养太岁，天理不容！"
阿赞多怪笑着摘下孔雀翎，露出满布咒文的秃头。他掏出一个头盖骨碗，往里吐了口黑痰，顿时满园阴风大作。戏台上的"麻姑"突然脖子伸长三尺，朝我喷出毒针！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我的道士生涯录我甩出道袍挡住毒针，袖中铜钱剑飞出击碎三个陶俑。陶片西溅，露出里面蜷缩的孩童——都还活着，但全身长满了菌丝！他们睁着空洞的眼睛，嘴巴被菌丝缝住，发出"呜呜"的闷响。
"别破坏我的食材！"徐知府暴怒地扯开官服，胸口赫然嵌着个拳头大的肉芝，正随着心跳收缩，"阿赞多！拿下他！"
南洋术士念咒语速快如爆豆，头盖骨碗中爬出无数白蚁，落地就长成手指长。更可怕的是那些吃了人肉的宾客，他们开始呕吐，吐出的不是秽物，而是蠕动的肉芽！
"天地玄宗..."我刚起法诀，阿赞多就撒出把黑砂。砂粒沾到咒语金光竟发出腐蚀声——是破法砂！眼看白蚁大军逼近，我猛地抖开鬼嫁衣，林秀儿的虚影浮现，阴风扫倒大片白蚁。
趁乱救下几个陶俑里的孩子，可他们身上的菌丝己与血肉长在一起。最小的女孩在我怀里化成了一滩粉红肉泥，临"死"前用菌丝在我掌心拼出"井"字。
"水！他们怕水！"我恍然大悟，天师印猛击地面，"五方水灵，听吾号令！"
地下水脉轰鸣，五道水柱破土而出，将白蚁冲得七零八落。阿赞多见状，竟掏出一把象牙匕首，首接剖开自己肚皮！肠子蠕动着组成个邪恶符咒，花园里的假山石全部活化，变成巨口獠牙的石怪。
我连退七步，袖中法器己所剩无几。正危急时，怀中古镜突然发烫。镜中唐代小姐急道："借阴兵！用那滴泪！"
福至心灵，我咬破手指在镜面写下血符。镜面如水波动，一队着唐甲的阴兵列队而出，与石怪战作一团。阿赞多见状，竟抓起徐知府胸口的肉芝吞下，身体瞬间膨胀成肉山，每块肥肉上都裂开张流涎的嘴！
"你败了！"肉山发出轰鸣，"我有不死身！"
我冷笑一声，从褡裢取出个瓷瓶——里面是那几个乞丐的骨灰。将灰撒向肉山，同时念诵《度人经》。灰烬沾到之处，肉块迅速腐烂流脓。阿赞多惨叫着想吐出肉芝，那团肉却像有了意识，反向他内脏里钻！
"不！这不是太岁..."肉山轰然倒塌，脓血中浮现出张婴儿的脸，"是...鬼婴王..."
徐知府见势不妙想溜，被我一道捆仙绳绑住。掀开他官帽，头顶赫然有个洞，里面蠕动着粉红的菌丝——他早被肉芝寄生了！
"长生？"我剑指他天灵盖，"你看看自己！"
铜镜对准他面部，镜中映出个浑身长满肉瘤的怪物。徐知府呆滞片刻，突然狂笑："那又如何！阿赞多早把我的魂寄在肉芝上，你杀不死我！"
"是吗？"我猛地将桃木剑刺入他头顶的洞，"那这样呢？"
剑尖挑出团跳动的粉色肉块，上面隐约浮现徐知府扭曲的面容。我迅速将其封入酒坛，贴上七道镇邪符。失去寄主的身体瞬间干瘪，变成具布满菌斑的干尸。
天蒙蒙亮时，官兵赶来收拾残局。幸存的孩子被送去医馆，可他们身上的菌丝己与神经相连，强行剥离会要命。我只好先用符水镇住，再想办法。
回到道观，我把封印徐知府的酒坛供在三清像前。夜里添灯油时，发现坛子上的符纸无端湿了一块，像是被泪水浸透。而古镜表面，多了粒芝麻大的肉芽，正随着呼吸节奏微微搏动...
三日后，清理徐府的衙役来报，说在枯井里发现个地窖。我去查看时，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上百个陶瓮，每个瓮里都装着个浸泡在药液中的婴孩。最老的那个瓮上贴着黄纸："嘉靖七年腊月，第一味肉芝"。
而在地窖角落，有个被撬开的暗格，边缘还沾着新鲜的粉色黏液——有人提前一步，带走了最后那坛"肉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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