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部消毒水的气味里混入了一丝海藻腥气。我盯着窗台上第十三朵海棠,花瓣边缘正在渗出血露。床头柜上的玉珏碎片突然震颤着拼合,裂缝中的"劫"字泛起幽蓝光芒。
"张道长,有访客。"
护士推门瞬间,海腥味暴涨。来人裹着博物馆工作服,脖颈处的鲛鳞纹在日光灯下若隐若现。他递上密封袋,里面是半截骨笛,笛身刻满归墟符文——正是失窃的拓本上缺失的章节!
"所有接触过拓本的人..."他扯开衣领,锁骨处凸起鱼鳃状裂口,"都在梦里听到笛声..."
话音未落,走廊传来凄厉哀嚎。我们冲出去时,见其他病房的患者正用输液架砸窗。他们瞳孔涣散,嘴角却带着诡异的笑,哼唱的曲调与冷库鱼尸如出一辙。
李慕白突然抢过骨笛吹响。刺耳笛声让发狂的人群集体僵首,他西装内袋飘出铜钱红绳的灰烬,在空中组成辟邪符咒。我趁机甩出墨斗线缠住最近的患者,发现他耳道里长满了珍珠般的虫卵!
"是鲛人泣珠蛊。"我捏碎朱砂混入盐水灌进患者口中,"笛声唤醒虫卵,中蛊者会..."
虫卵突然爆开,患者胸腔钻出章鱼触手。李慕白反手掷出钢笔刺穿触手根须,墨水流淌处浮现出南海星图:"他们在往旧码头方向聚集!"
暴雨中的码头空无一人,却摆着三十七个青铜樽。每个樽中都盛着博物馆失踪者的心脏,心脏表面覆满珍珠。骨笛自鸣着飞向海面,在浪尖化作巨型章鱼,吸盘上粘满人面鱼尸。
"恭迎圣使归位!"
陈九斤的残影从章鱼口中浮现。他挥手掀起腥风,青铜樽中的心脏齐齐炸裂,血雾凝成归墟阵图。李慕白突然按住太阳穴跪地,他后颈的海棠刺青正逆向生长,根系刺破皮肤扎入虚空。
"原来你才是真正的阵眼!"我劈手斩断根系,拽着他跳进血雾。阵图转动间,我们竟回到了唐代沉船甲板!腐尸们正在举行祭祀,主祭手握的骨笛与我手中残笛完美契合。
陈九斤的狂笑震落船帆:"当年你用善念化身镇住阵眼,如今恶念该反噬了!"他话音未落,李慕白突然夺过完整骨笛插入自己心口。笛声化作金色锁链缠住章鱼,船体开始分崩离析。
"师父..."李慕白在消散前对我微笑,"其实每一世...我都是您斩下的善念..."
海底传来轰鸣。我抱着逐渐冰冷的西装,看见自己的倒影在血海中长出龙角。窗台上,第十西朵海棠在暴雨中怒放
拍卖会的镁光灯刺痛了眼角。我着面具边缘的鲛绡,这种深海织物正在汲取掌心的冷汗。展台上,青铜鼎蒸腾着血雾,鼎身饕餮纹的瞳孔随着报价声转动——这根本不是周王室祭器,而是归墟深处的镇龙鼎!
"三亿第三次!"
槌声落下的刹那,鼎盖突然炸开。浓绿黏液喷溅到前排贵宾席,某位地产大亨的脸瞬间长出青鳞。人群尖叫逃窜时,我分明看见黏液里裹着块活体太岁,那肉块表面的人脸...是陈九斤!
腕间海棠刺青突然暴长,藤蔓缠住拍卖师的手腕。他撕开人皮面具,露出覆盖鲛鳞的真容:"张道长,这鼎里的太岁肉可是用您当年剜出的龙心培育的..."
记忆如利刃劈开灵台。七百年前归墟海底,我亲手剖开胸膛剜出跳动的心脏,龙血染红百里海域。原来所谓镇海珠,根本是应龙的龙珠!
拍卖场穹顶突然塌陷,暴雨裹着咸腥海水灌入。李慕白的残魂在浪尖浮现,他西装革履如初,掌心却托着盏青铜灯:"师父,当年您用魂灯寄存的七情,该收回了。"
陈九斤狂笑着吞下太岁肉,身形暴涨成九头蛇妖。我接过魂灯刹那,脊柱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两根龙角破颅而出,尾椎骨抽长出覆满青鳞的龙尾!拍卖场化作深海幻境,贵宾们纷纷异变成虾兵蟹将。
"应龙归位!"
李慕白残魂化作流光没入我眉心。七百年的记忆洪流中,我看见自己曾是镇守归墟的龙君,因私恋鲛人公主触犯天条,被剥去龙筋贬入轮回。而陈九斤...竟是当年告密的天宫侍童!
龙爪捏碎蛇妖第七颗头颅时,青铜鼎中传出婴啼。定睛看去,那团太岁肉己化作龙首人身的怪物,额间海棠刺青与我如出一辙。它咧嘴露出李慕白的笑容:"师父,用归墟之水浇灌的情蛊,终于等到开花..."
褪下的龙鳞在月光下蜷曲成螺,螺纹间浮动的磷光拼出星图。我着逆鳞内侧的珊瑚宫图样,青铜灯灰洒落的刹那,七百年前的涛声漫过病房白墙。
"特别事务处理局,代号奎宿。" 穿黑风衣的女人亮出证件,袖口仙篆刺青闪过流光。她身后的少年掀开兜帽,耳后腮鳞泛着珍珠母光泽——竟是个活生生的鲛人!
奎宿的细高跟碾碎满地龙鳞:"应龙大人私自苏醒,打乱了三十三重天的观测计划。"她弹指间,病房化作浩瀚星图,"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跟我们回瑶池领罪,要么..."
"我选三。"
桃木剑穿透虚影的刹那,鲛人少年泪珠化作冰刃。我旋身甩出龙鳞盾,鳞片却在中途软化如绸——太岁龙婴正在脐带般的血链另一端吮吸龙力!奎宿的冷笑声中,星图开始坍缩,蓬莱地图在坍缩中心显现。
"那就去喂归墟吧!"
下坠持续了七次心跳。再睁眼时正躺在珍珠贝雕成的床榻间,腕间海棠开至十八朵。鲛人少年在珊瑚窗前调药,颈间玉珏与我怀中残片共鸣:"龙君可知,当年您剜心处的珊瑚礁,如今成了蓬莱与归墟的界碑?"
梦境与现实在此刻重叠。七百年前血染碧波处,如今矗立着青铜巨门,门缝渗出沥青状物质。太岁龙婴在灵台发出嗤笑:"那是师父被抽走的恶念,吞了它,你我就能..."
"就能成为新的归墟。"我捏碎药碗抵在他喉间,"陈九斤给你灌输了什么?"
少年突然化作泡沫。珊瑚宫外传来奎宿的敕令:"辰时三刻,涨潮锁宫!" 窗外海天倒悬,六十西尊青铜鼎自云端降下,鼎中太岁肉正在疯狂增殖。
龙婴在识海掀起惊涛:"用魂灯烧鼎!" 我咬牙点燃青铜灯,火苗却引燃了体内海棠。第一朵花灰飞烟灭时,鼎群突然调转方向——它们本就是用来收容我七情六欲的容器!
"师父看鼎内!"
李慕白的声音自某尊鼎中传出。透过鼎口,我看见现代都市正在崩塌:博物馆长出珊瑚礁,地铁化作蛟龙,而"我"正站在云端俯瞰,额生龙角,眼含日月...
"那是未来。"龙婴舔舐着溃烂的指尖,"若此刻收手,还能保住半座人间。"
潮声震耳欲聋。我吞下所有灯灰,在剧痛中看清真相:所谓天罚轮回,不过是诸仙为渡情劫设的局。七百年前剜心镇海的是我,如今吞噬人间的也将是我。
当最后一片龙鳞嵌入青铜门,归墟停止了扩张。奎宿的断簪插在蓬莱主殿匾额上,鲛人少年捧着我的道袍轻叹:"用魂飞魄散换人间百年,值得吗?"
回答他的是海风。礁石上,第十九朵海棠在月光下舒展花瓣,而万里之外某间产房内,新生儿的啼哭震碎了床头铜镜——镜中映出的襁褓里,隐约有龙尾一闪而逝。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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