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一个陪孕妇来检查的男人起身去厕所，张建国立刻跟了上去。
“今天是谁坐诊啊？”他装作闲聊，在小便池旁随口问道。
“王医生。”男人答道。
“哦，王眉医生啊。”张建国故作熟络地笑了笑，“听说她接生技术不错。”
“是啊，我们就是冲她来的。幸好今天人不多，不用排队。”
王眉……张建国眼神一沉。
前世计划生育抓得最严的那几年，她可是医院的“骨干”，非常擅长……人流手术。
就是因为她之前做过，而其他医生做得少。
更关键的是，他隐约记得，王眉的丈夫姓周，还有个女儿。
难道，周语就是她的女儿？
过了一会儿，手术室的门终于推开。
李梦颖脸色惨白地扶着门框，周语立刻上前搀住她。
两人在院子的石凳上坐下，微风卷起李梦颖鬓角几缕湿发，更衬得她身形单薄。
“给。”张建国从帆布包摸出颗奶糖。
周语猛地抬头，惊讶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该我问你们才是。”张建国盯着李梦颖毫无血色的嘴唇。
前世到底活了七十九大概也能猜出来，李梦颖做了什么手术。
“需要帮忙吗？”
李梦颖强撑着摇头：“谢了，你家危房证明应该己经送到街道办了。”
“我指的不是这个。”张建国解释道。
李梦颖别开脸，目光落在张建国缠着纱布的胳膊上：“你怎么弄的？”
“骑车摔的。”张建国顿了顿，“我们送你回家吧，你看着连站都站不稳。”
“不用！”周语抢在前面开口。
“不回家能去哪儿？”张建国眉头拧成疙瘩，医院消毒水的气味混着夜色，让空气愈发压抑。
李梦颖撑着石凳起身，声音轻得像片随时会飘落的枯叶：“我回学校就行，你们先走吧。”
张建国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首到她们消失在拐角的路灯下。
转身时，肖子健的叹息混着烟味飘来：“你就不怕淑容多心？”
“她不是那种人。”张建国着口袋里没送出去的奶糖，只是觉得这事儿透着蹊跷。
“好奇心害死人。”肖子健弹了弹烟灰，“就像我，要是没发现那笔钱的猫腻，这会儿还乐呵呵等着当爹呢......”
“等等！烟钱还没算呢！”张建国看着肖子健指间燃着的烟头。
难怪今天算账，总觉得总多出几块钱！
肖子健又抽了一口说，“你又不抽，把烟都给我得了。”
“说什么呢！”张建国没好气地说，“抽烟百害无一利，你儿子再过几个月就落地了，还不赶紧戒了？”
“你怎么知道是儿子？”肖子健挑着眉追问。
张建国胸有成竹地笑了笑：“孕妇肚子尖尖准生男孩。不信你回家瞧瞧？”
他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其实哪里是什么经验之谈，分明是前世，生了个小子。
肖伟那孩子打小就懂事，后来娶了小华，两人结婚二十多年，连句重话都没说过。
回去吃晚饭的时候，张建国问起沈伯怀关于李梦颖的父亲李志奇的事。
沈伯怀着茶杯，眉间皱起深深的沟壑：“我前些日子教育局办事才知道，李梦颖原本填报的都是外省名校。她父亲瞒着她改了志愿——那丫头全省第十的成绩，考北大都绰绰有余。”
张建国今天在医院的时候，就想起了前世五月中旬，陪爱琴在医院待产的时候。
听护士们说，有个高挑秀丽的女大学生跳楼自杀了，送到医院来，好不容易救了回来，那女大学生清醒后，又从医院楼顶上跳下去了，听说父亲是房管局的。
此刻李梦颖苍白如纸的面容与记忆重叠，寒意顺着脊梁爬上来。
“爸，李志奇家里还有其他孩子吗？”他竭力让声音保持平静。
“好像就一个闺女。”沈伯怀沉吟片刻，“说起来，李志奇前妻是乡村教师，和我做了几年同事，七二年投河自尽了，后来娶了现在的妻子，那天我们见到的那个女孩，也是现在这个老婆带来的孩子。"
不祥的预感在胸腔里翻涌，张建国有种感觉，也许前世那个自杀的女大学生就是李梦颖。
“突然打听这些做什么？”沈淑容睫毛轻颤，筷子尖悬在半空，锐利的目光首刺过来。
张建国喉结滚动两下，意识到沈淑容不高兴，轻声说：“今天在医院撞见她的时候，脸色蜡黄，走路都打飘......”
“所以你心疼了？”沈淑容浅浅地笑着。
张建国觉得沈淑容的笑容有点瘆人，“就是觉得她怪可怜的。”
沈淑容又对张建国笑了笑，然后猛地站起身，“才领证几个月，魂就被勾走了？”
话音未落，她己经进了卧室，摔门声震得相框里的结婚照都晃了晃。
那还是领证那天顺便照得。
“还愣着？”沈伯怀白了张建国一眼，“还不赶紧去哄。”
张建国三步并作两步追到卧室，“淑容，你听我说！她挂的妇科号，我怀疑......怀疑她是去做......”
“做什么？”沈淑容抱着双臂坐在床边，“做你心上人？”
“说什么呢！你可真会想。”张建国压低声音，“我是怀疑她是去做人流手术。”
沈淑容有些震惊，“未婚不是不让做吗？”
“我听见护士喊王花，估计是用别人名字挂的号。”
沈淑容斜睨了张建国一眼，“你倒看得清楚，连人家挂什么科都知道？”
张建国听语气就知道沈淑容消气了，于是连忙说：“老婆，我左手受伤了，你帮我打开那麻袋，看看我买的东西？”
沈淑容打开粗布麻袋，皮革包泛着温润的光泽，沈淑容又摸着布包，抚过细密的针脚，语气不自觉软下来：“这包倒是挺结实......”
话未说完，一抹艳红闯入眼帘，绣着白玉兰的旗袍正静静躺在底层。
“给我的？”她抬头看着张建国，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我当时看到就觉得很适合你。穿上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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