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试试，你先出去吧。”沈淑容捏着旗袍的下摆，爱不释手。
张建国坐在床上，喉结动了动：“非得出去吗？”
“对。”沈淑容头也不抬地说道。
“好吧。”张建国无奈地叹了口气，又从袋子里拿出那两件的确良衬衫。
“爸，试试这件衬衫。”
沈伯怀接过衬衫，手指拂过领口：“哎哟，这得花不少钱吧？”
“碰上了，比百货大楼都便宜一些呢。”
沈伯怀麻利地褪下洗得发白的汗衫，新衬衫套上身瞬间，整个人都精神了几分：“这剪裁！瞧瞧这走线，真好啊。”
吱呀——大门被推开，张爱国下班回来，目光瞬间被沈伯怀的新衬衫吸引：“干爹今儿真精神！”
“你哥买的，大小正合适。”沈伯怀笑得眼角堆起皱纹，抬手整理着笔挺的衣领。
张爱国凑到张建国跟前问：“哥，我的呢？”
张建国从帆布包里摸出锃亮的钢笔：“喏，英雄牌的。”
“就一支笔？”张爱国撇着嘴，“我没有新衣裳？”
“等你结婚了，生个闺女，再找个像我这么贴心的女婿，就有新衣服了。”张建国笑着说道。
“切，生孩子养孩子的钱，我够买多少件衣服了。”
沈伯怀不赞同：“要说还是女婿买的好，这穿在身上，心里都暖和。”
张爱国瞥见另一件衬衫：“这件总该是我的了吧？”
“想什么呢，这是给爷爷的。”
“他们老两口昨儿回乡下避暑了。”沈伯怀摆摆手，“再说的确良不透气，老人家穿着闷得慌。”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张爱国迫不及待套上衬衫，对着镜子左照右照，“别说，这料子就是挺括，衬得人都精神了！”
沈伯怀突然敛了笑意，问道：“建国，你怎么没给自己置办一件？”
“我一个学生穿太讲究，招摇得很。”张建国低头整理着包，漫不经心地应着。
张爱国着衬衫袖口，眼底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心疼。
“蹬蹬蹬”的高跟鞋声，张建国猛地抬头，目光瞬间被吸引。
沈淑容踩着细碎步子走出来，旗袍在她身上格外美，竟让张建国一时看得怔了神。
“姐，这也太惊艳了！”张爱国也由衷地赞叹道。
沈伯怀上下打量，嘴角噙着笑：“这是打算在婚礼上穿的？”
“是啊，婚礼总得有件红衣裳。”张建国目不转睛地望着沈淑容，声音不自觉放柔，“真好看啊。”
沈淑容脸颊泛起红晕，“其实我早备了红嫁衣...你们看这件怎么样？”
“好看，真好看。”张建国喃喃重复着，眼里盛着化不开的温柔。
“那就结婚的时候穿，还好决定夏天办。”沈淑容红着脸说道。
待沈淑容回房换衣服，张爱国从包里掏出两张纸：“哥，给你 ，街道今天下午给我的！”
张建国接过来一看，是危房鉴定书和翻建许可证。
“街道的人说咱们算快的，有些人等了三个月才办下来！”张爱国兴奋地说道。
张建国着纸页边缘，心中了然，这多半是李志奇暗中帮忙。
他沉声道：“下一步该去物资局申请建材了。”
沈伯怀摇摇头：“这种申请得每季度统一上报，眼下才西月，怕是得等些时日。”
张建国将文件小心了起来，心里却不急。
排队虽然要等，但总有个先后顺序。
到了今年九月，邓小平同志就会提出“解决住房问题的路子能不能宽一些。”
那到了年底，十一届三中全会开完，明年就会试行“私建公助。”
自己是知青返城，爱国也算是国企员工待遇，到时候刚好能申请。
张爱国又说道：“哥，还有件事。”
“什么事？”
“我上周陪街道的人去家里实地勘查的时候，有个女的总在门口晃悠。周末我又撞见她，高高瘦瘦的，模样挺标致。我还以为是找你的，结果她说不是。倒是问了咱家还有什么人。”
张建国神色一凛：“你确定不认识？”
“从没见过。”
高高瘦瘦...难不成是李梦颖？她去那里做什么？想起她今天也说，危房证明下来了，张建国觉得李梦颖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爱国，骑车带我去趟李志奇家。这次多亏他帮忙，得当面道谢。”
张建国又找出一个皮革包，往里头塞了包烟。
张建国懒得动，“这会儿天都黑了，要不明天…..”
“现在就去。”张建国语气坚决，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李梦颖状态不对。
夜色中，张爱国蹬着二八自行车，载着张建国穿过街巷。
远远望见李志奇家窗口透出暖黄灯光，张建国心跳莫名加快。
他连忙上楼，却在门前猛地收住脚步，听到屋内传来激烈争吵声。
李志奇的怒吼混着女人压抑的抽泣：”手续我都办妥了，你居然跑去医院把孩子打了！到底想干什么？！”
“还有你！不是让你看好她！”李志奇的咆哮震得门框发颤。
“对不起...对不起...”一个女人的抽噎声断断续续，带着浓重哭腔。
张建国心中一沉，听出这不是李梦颖的声音，估计是李梦颖的母亲。
不过上次见面，她始终在厨房，没出来。
“别打了！别打了！”这个女人凄厉的哭喊突然拔高。
张建国不再迟疑，抬脚踹开虚掩的大门。
只见李志奇高举皮带，李梦颖披头散发瘫跪在地，脖颈处蜿蜒着血痕。
她母亲张开布满皱纹的双臂死死护着女儿，后背己被皮带抽出数道血印。
“住手！”张建国怒喊一声。
“哟，我当是谁。”李志奇扯动嘴角，露出个阴鸷的笑，目光扫过张爱国时陡然凶狠，“你是这死丫头在外面勾搭的野男人？”
“你胡说什么！”张爱国不满地说道，瞥见地上那两人身上的伤，又愤怒地说道，“你怎么能对女人下这种狠手？”
“我教训自己老婆孩子，关你屁事！”李志奇青筋暴起，皮带在空中甩出破空声，“敢打掉我儿子，我今天非打死这贱人不可！”
张建国听到这话，心里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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