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国望着李大娘满是怒意的脸，再次强调：“婶子，我和爱琴真的清清白白，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没发生？你空口白牙说没有就没有？”
李大娘突然双腿一软跌坐在地，枯瘦的双手用力拍打着大腿，扯着嗓子嚎啕起来。
“老天爷啊！我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闺女，就这么被这狼心狗肺的糟蹋了！今儿个不给个说法，我就不走了！”
听到声音的慕庆国连忙下床跑出来，急声问道：“这是怎么了？出啥事了？”
李大娘瞥见有人来，指着张建国继续破口大骂：“这没良心的不是个东西！把我闺女肚子弄大了，现在不想管！”
“真的没有！我和爱琴总共都没说过几句话！”张建国真是有想打人的冲动。
眼前这胡搅蛮缠的架势，倒让他想起大海犯浑时的模样。
原来这撒泼耍赖的性子，竟是得了李大娘的真传。
慕庆国急忙挡在张建国身前解释：“婶子，建国哥的为人大家清楚，肯定是哪里弄错了！”
李大娘蓬乱的头发黏在涨红的脸上，冲着张建国嘶吼道：“放屁！我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
正吵得不可开交时，李爱琴跌跌撞撞跑来，苍白的脸上满是泪痕：“娘，咱们回家说......”
说着就去拽李大娘的胳膊。
“你还有脸来！”
李大娘一把甩开女儿的手，“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不知廉耻的东西！”
李爱琴蹲在地上边哭边拉李大娘。
慕庆国看不下去，不满地说道，“李大娘，你怎么这么说话。”
李爱琴嘴唇颤抖着，突然站起身：“你不走是吧？那我走！活着还有什么脸见人！”
“爱琴！”
李大娘脸色骤变，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追着女儿的背影骂骂咧咧：“你个死丫头，等等我......”
张建国呆立原地，冷汗湿透了后背。
“你真把李爱琴肚子搞大了？”肖子健也从屋子里出来，凑过来问道。
张建国狠狠挠了把头发，冷声道：“都说八百遍了！我和爱琴啥都没有！”
正说着，慕庆国却自言自语道：“爱琴怎么就怀孕了？”
这问题问得蹊跷，张建国心里“咯噔”一下。
他盯着慕庆国不自然的表情，突然想起前世一些零碎的画面。
李爱琴爱说梦话，有时候，一声声“大国”喊得真切。
当时他还奇怪，问李爱琴怎么这样喊，她却说是他听错了。
“大国。”张建国突然开口喊了一声。
“嗯？”慕庆国下意识应了一声。
张建国喉头滚动了两下，终究没再追问，攥紧书就进了屋。
他翻开数学课本，密密麻麻的公式在眼前游移打转，又换成语文书，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心烦意乱之下，他将书放到枕头底下，然后抄起院子角落的锄头，头也不回地往田间走去。
清冷的月光倾洒在蜿蜒的田埂上，张建国的身影被拉得老长。
他挥锄的动作越来越重，每一下都带着股狠劲，像是要把满心的郁愤都砸进泥土里。
心头那团疑虑也越滚越大。
或许大孙子东东不像张家，根本不是儿媳李丽的问题，而是儿子大海，压根就不是自己的血脉。
可这念头刚冒出来，他又陷入无尽的挣扎。
没有半点实据，万一冤枉了爱琴，岂不是伤了大半辈子的夫妻情分？
他咬了咬牙，目光落在远处影影绰绰的山影上。
等爱琴肚里这个孩子生下来，一切或许就有答案了。
三天后的晌午，一个重磅消息在村里传开，李爱琴竟要嫁给丧偶的李大牛。
张建国蹲在田埂上，就着咸菜啃窝头，听着旁人七嘴八舌地议论。
李大牛虽然家里条件不错，却是个好吃懒做、油嘴滑舌的主。
去年大牛老婆难产离世后，留下两个半大孩子，怎么看都不是良配。
虽说这一世与爱琴再无夫妻缘分，但毕竟前世携手走过半生，还有小华和小山两个懂事的孩子。
张建国心底始终盼着，爱琴今生的日子能过得好些。
次日破晓，薄雾还笼罩着河岸，张建国下地的时候，远远望见李爱琴正蹲在河边，用力捶打着衣裳。
他脚步顿了顿，终究还是走了过去，压低声音问：“爱琴，你真的......有身孕了？”
木槌砸在石板上的声响戛然而止。
李爱琴僵着脊背，头垂得几乎要贴到膝盖：“建国哥，前几天的事，是我对不住你。”
话音未落，眼泪就流了下来。
在张建国记忆里，爱琴向来温柔，性子也内敛，除了偏爱儿子大海，平日里连重话都不说，哪里这么委屈过。
此刻看她哭得浑身发抖，心里也挺难受，追问道：“爱琴，你......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李爱琴眼眶通红地望着他，突然问道：“建国哥，你当真不愿娶我？我不在意你穷......”
这话刺得张建国眉头紧蹙，所以穷是原罪，穷就该当便宜爹？
“爱琴，你我都清楚，这孩子不是我的。”张建国沉声道。
见她沉默不语，念及前世情分，又软下语气劝道：“大牛家人口多，还有两个孩子要照料，你嫁过去，未必就过得安稳……”
“够了！”李爱琴猛地端起盆站起身，水花溅湿了裤脚，“大牛哥家能让我吃饱饭，我愿意！”
她猛地转身，跌跌撞撞地跑开，盆里的水不断泼洒出来，在土路上蜿蜒成一道道扭曲的泪痕。
望着那道逐渐模糊的背影，张建国想到了前世。
记得当年去领结婚证，爱琴一路沉默寡言，看不出高兴，但也看不出不高兴。
婚后的两三年里，她总是将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温柔勤快，可每当张建国想要亲近，她便不着痕迹地躲开，总说大海还小。
首到大海五岁那年，两人才终于再次同房，而后有了小华和小山。
此刻空荡荡的小路上，只余河水流淌的声音，张建国心里跟针扎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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