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拽着宋观的胳膊往外跑时，他后颈的金纹突然像被火烫了似的灼痛。
那痛感顺着脊椎窜到太阳穴，逼得他踉跄着栽进喷泉池旁的灌木丛。"观哥！"老杨的声音混着哗啦啦的水声，"地下在震！"
宋观抬头。
市立公园的喷泉池正往外冒气泡，水面下的青石板缝里渗出细密的青铜纹路，像无数条蛇在游动。
他想起《青河市志》上的记载，喉结动了动——北宋开封府遗址，就在这地下三米。
"宋观！"
尖叫刺破雨幕。
小芳的声音从喷泉池另一侧传来。
宋观猛地转头，看见李强正拖着小红往池边跑。
小红的手腕被青铜锁链勒得发紫，腕间那枚青铜纹身亮得刺目，在雨里投下淡青色的影子。
"你爷爷骗了你！"小红喘着气，雨水顺着她额角的伤口往下淌，"当年是你爷爷要毁契，我爷爷求开封府尹用活人封印......"
"闭嘴！"李强反手给了她一巴掌，锁链扣进池边的青铜环。
十二块半人高的青铜碑从地底缓缓升起，在池边围成环形，每块碑上都刻着歪扭的血字——宋观用灵视扫过，那是十二桩悬案的案号。
"这是契首位置。"李强扯着小红的头发按向中央的青铜台，"赵家血脉重启契约，现世亡魂就会变成瘟疫之源。"他突然笑起来，雨水顺着他咧开的嘴角往下流，"到时候，所有说我爷爷是叛贼的人，都得死。"
地底传来闷响。
开封府尹的亡魂从青铜台中浮起，官服上的补子还沾着暗褐色的血渍。
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铜钟："契约需阴阳双契者血祭，否则平衡只会倒向阴司。"
宋观的灵视突然刺痛。
他看见亡魂半透明的手掌里，捏着一张泛黄的警官证——照片上的人穿着警服，眉眼和他爷爷一模一样。"爷爷......"他喉咙发紧，想起祖父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藏好锁片"时的眼神，原来不是遗言，是千年的执念。
"选吧。"李强不知何时绕到小芳身后，青铜锁链圈住她的咽喉，"你爷爷的契约，还是你爱人的命。"锁链收紧的瞬间，小芳的脸涨得通红，指尖死死抠住他的手腕。
宋观的金纹从后颈窜到指尖。
他能听见金纹里传来细碎的声音，像是无数人在说"别怕"。
那是祖父的声音吗？
是十二桩案里那些自愿献祭的亡魂吗？
他望着小芳发红的眼眶，突然想起第一次在殡仪馆遇见她时，她蹲在焚化炉前给流浪汉整理遗容的模样——清道夫血脉，天生能净化亡魂戾气的清道夫。
"你爷爷放弃转世记忆。"宋观开口，金纹在他掌心凝成光团，"就是要我用'人灵共契'打破轮回。"他往前踏了一步，雨水溅起的水花里，他看见十二块青铜碑上的血字开始模糊，"因为真正的平衡，从来不是活人献祭，是人心与亡魂的共鸣。"
"放屁！"李强的锁链又紧了几分，小芳的喉间发出呜咽。
小红突然剧烈挣扎。
她腕间的青铜纹身迸出青光，锁链"咔"地断裂。
李强惊呼着后退，却见她抄起地上的断链，狠狠刺进他的腹部。"我才是契首继承人！"她的声音混着哭腔，"我爷爷用命护了千年的契约，轮不到你毁！"
鲜血溅在青铜碑上。
宋观抓住时机，将灵视里十二桩案的真相——卖炊饼老汉的笑、绣楼姑娘的发簪、撞墙书生的血痕——全部注入光团。
青铜碑突然震动，碑上的血字化作青烟，在空中凝成一张张模糊的脸。
宋观看见他们笑了，像终于放下了千年来的执念。
"不——！"李强的惨叫被轰鸣吞没。
十二块青铜碑轰然升起，刺破地表，在雨幕中竖起十二道铜墙。
开封府尹的亡魂望着这一切，轻轻叹了口气，化作一团青雾，融入宋观掌心的光团。
金纹开始吞噬宋观的意识。
他最后看见的画面，是小芳挣脱锁链扑过来的身影，她的指尖泛着淡白色的光——那是清道夫血脉在自动净化戾气。
而远处的殡仪馆方向，焚化炉底层的青铜棺泛着暖光，映出青河市千家万户的灯火。
"宋观！宋观！"
模糊的呼喊里，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刺入鼻腔。
宋观猛地睁开眼，白得刺眼的天花板上，点滴瓶在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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