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像根细针，首接扎进宋观的鼻腔。
他猛地睁开眼，白得晃眼的天花板上，点滴管里的药水正顺着透明软管往下淌，滴答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后颈传来灼烧般的刺痛，他下意识想抬手触碰，却发现右手背还贴着输液贴。
余光扫过身侧，小芳正半跪在床沿，苍白的指尖抵在他锁骨下方——那里盘踞着一片暗金色的纹路，像活物般缓缓蠕动，从后颈一路攀到锁骨，在皮肤下泛着危险的光。
"醒了？"小芳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鼻音，眼下乌青深得像被人打了一拳。
她的指尖渗出淡白色光晕，正一寸寸压制着金纹的蔓延，"金纹昨晚突然暴走，烧得你体温飙到40度。
医生说再烧半小时，脑子要烧坏。"
宋观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像塞了团棉花。
他转动眼球，看见床头心电监护仪的数字在跳动，时间显示：昏迷23小时47分。
"青铜碑..."他声音沙哑，记忆碎片突然涌上来——雨幕中十二块青铜碑拔地而起，李强的惨叫，小芳指尖的白光。
还有最后那团融入掌心的青雾，是开封府尹的亡魂？
"碑没了。"小芳咬着唇，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但你的金纹开始吃意识。
我用清道夫血脉压着，可它...它好像在找什么。"
"找契约的缺口。"宋观突然按住后颈，金纹窜动的地方传来一阵钝痛。
他的灵视不受控制地张开，视线穿透墙壁，模糊看见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标志，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青铜锈气？
"砰！"
病房门被撞开的巨响惊得心电监护仪发出短促的警报。
宋观猛地转头，看见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站在门口，手里攥着个青铜铃铛——铃铛表面布满细密的裂痕，正滴滴答答往下淌黑血，在白色地砖上晕开恶心的污渍。
"宋观。"男人抬起头，眼尾有道狰狞的疤痕，"你爷爷用阴阳目篡改契约碑，害我师尊赵德被封印在现世！"
灵视瞬间穿透男人脖颈——那里浮着若隐若现的青铜符文，和之前在李强身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张昊？"宋观脱口而出。
他记得小芳提过，赵德有个失踪的弟子叫张昊，"你不是三年前在古董店密室..."
"老杨！"
又一声踹门响打断他的话。
退休刑警老杨提着个黑色档案袋冲进来，额角还沾着墙灰。
他反手甩上病房门，将档案袋"啪"地拍在床头柜上："监控调出来了！
三年前张昊在古董店失踪那晚，摄像头拍到他抱着青铜匣子和李强对峙！"
宋观的视线扫过档案袋里的照片——黑白监控画面里，张昊穿着件藏青中山装，怀里抱着个刻满符文的青铜匣，对面的李强举着把短刀，两人身后的密室墙上，赫然刻着和青铜碑同款的开封府尹官印。
"你到底是谁？"宋观突然抓住张昊的手腕。
灵视顺着皮肤刺入，他瞳孔骤缩——张昊掌心的皮肤下，竟浮着枚北宋官印的纹路！
和《宋案手札》里记载的开封府尹专用印一模一样！
"松手！"张昊猛地抽回手，青铜铃铛突然发出嗡鸣。
黑血滴在宋观手背，烫得他立刻松开，"我是赵德最信任的弟子！"他盯着小芳，眼神突然变得阴鸷，"是你逼他选你的！
清道夫血脉又怎样？
没有赵家契首，契约根本镇不住亡魂怨气！"
"契首？"宋观看向小芳。
她正颤抖着撕开衬衫领口，锁骨下方露出枚青铜色的契形烙印，像被火烫出来的，边缘还泛着红："他...他说只有用赵家血脉激活清道夫，才能阻止瘟疫爆发。
可我爷爷说过，契首是要...要献祭的！"
灵视突然刺痛。
宋观眼前闪过片段——年轻的张昊跪在青石板上，手里捧着个青铜酒盏："师尊，我愿替您守着契约碑。"赵德摸着他的头顶，笑容慈祥："小昊最乖，等你成了大先生，就知道这天下的因果，总要有人扛。"
"够了！"张昊的青铜铃铛突然悬浮起来，在半空滴溜溜旋转。
整栋医院开始震动，窗外的雨幕里传来若有若无的哭嚎，像是千万人在同时呜咽。
他仰起头，声音里带着癫狂："现世亡魂的怨气早突破临界点了！
午夜前不重启契约，青河市会变成阴司入口！
你爷爷篡改的碑，你得给我补回来！"
宋观盯着悬浮的铃铛，金纹突然在锁骨处剧烈跳动。
他摸到床头柜上老杨的档案袋，里面掉出张泛黄的照片——是张警官证，照片上的人穿着90年代警服，胸牌写着"陈建国"。
"陈警官..."宋观喃喃。
"什么？"老杨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哦，那是我师傅，二十年前查青铜碑案的陈队。
后来...后来他说在审讯室听见亡魂说话，疯了。"
震动越来越剧烈，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尖得刺耳。
小芳突然抓住宋观的手，她的清道夫光芒开始变弱："宋观，我爷爷说过，真正的契不是献祭，是..."
"是人心与亡魂的共鸣。"宋观接完这句话，金纹突然顺着手臂窜上指尖。
他望着张昊扭曲的脸，突然笑了："所以你根本不是要重启契约，是想让亡魂怨气冲垮阴阳界限，让赵德从封印里出来。"
张昊的瞳孔猛地收缩。
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混着金属碰撞的脆响。
老杨凑到窗边看了眼，回头时脸色发白："楼下...特警队把医院围了。
带头的是陈队的儿子陈默，他举着搜查令，说...说要封锁所有审讯室。"
宋观望着窗外晃动的警灯，金纹在掌心凝成光团。
他听见青铜铃铛的嗡鸣里，混着遥远的、类似古钟的轻响——那是十二块青铜碑在地下共鸣的声音。
"午夜还有三小时。"他望着张昊，"你准备好和我赌一把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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