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门轴发出锈蚀的吱呀声时，宋观掌心的金芒正沿着血管往指尖窜，像有团活火在皮下翻涌。
他能听见自己后槽牙咬得发颤的声音——这不是第一次被金芒灼烧，但从未如此清晰地感知到，那光在往某个方向牵引他的骨头。
"宋哥！"小林的手突然攥住他衣角，指甲几乎要抠进布料里，"我、我翻到过爷爷的旧笔记......"年轻助手的喉结上下滚动，额角的汗顺着鬓角滴在宋观手背，"上面说，银铤铺的甬道是'活祭记录者'的分身台，进去的人会被......"
后半句话被阴阳目的刺痛碾碎了。
宋观眼前炸开一片血雾，灵体残留的记忆像被人攥着后颈硬灌进脑子——李强站在堆叠的银铤上，手里举着把刻满符文的匕首，刀尖正抵着具青灰色的残魂心口，那残魂的官服上赫然绣着开封府尹的云纹。
"咳！"宋观踉跄着扶住门框，鼻血顺着下巴砸在银铤上，溅起细小的金斑。
他这才看清门内的甬道：地面密匝匝铺着北宋年号的银铤，每枚都泛着冷白的光，像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的鞋尖。
"晚了。"
阴恻恻的声音裹着黑雾从头顶压下来。
宋观抬头的瞬间，两侧青铜棺椁突然离地半尺，棺盖上的铜环叮当作响。
李强的枣木官印悬浮在众人头顶，印面朝下，银亮的符文正顺着印脚往下淌，在空气里划出扭曲的咒阵。
"当年我祖父用三百银铤换走你宋家的'阴阳目'，"虚影的嘴角咧到耳根，眼白里爬满血丝，"现在我要三千魂魄，重开这阴阳重叠的时空门！"
宋观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反手攥住小林后领，在银铤符文即将笼罩过来的刹那，将人推进右侧棺椁的缝隙里。
棺椁表面的青铜锈蹭得他掌心生疼，可当他借着缝隙的微光瞥见棺内女尸时，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那女尸脖颈处，赫然印着朵淡青色的莲花胎记，和三个月前码头仓库里，那具被银铤刺穿的祭司尸体上的印记，分毫不差。
"宋哥！"小林在缝隙里喊他，声音带着哭腔，"银铤动了！"
宋观低头。
原本静止的银铤正像活物般游动，首尾相衔组成两个血字：活祭。
他突然想起前晚在《宋案手札》里翻到的记载——北宋活祭阵需以银铤为媒，将活人的魂魄刻进金属，成为连接阴阳的"活印"。
指尖的金芒突然灼得他一颤。
宋观摸出殡仪馆的黄铜馆徽——那是祖父临终前塞给他的，说是能镇阴邪。
他咬着牙在棺椁缝隙处刻下"阴阳共契"西个字，铜器刮擦青铜的刺耳声响里，李强的虚影突然从对面棺椁里钻出来，官印在他掌心凝成实体，泛着淬毒般的幽蓝。
"半块印鉴就想阻我？"虚影的手穿透宋观的胸膛，掐住他后颈的金芒胎记，"你祖父当年就该烧了这鬼眼睛，省得你......"
锁链撕裂空气的尖啸声打断了他的话。
宋观瞳孔骤缩——那根浸满黑血的锁链从甬道顶端垂落，精准刺穿了小林的胸口。
年轻助手的身体被拽得离地，嘴角溢出的血滴在银铤上，瞬间被吸得干干净净。
他怀里滚出块暗黄色的碎片，是老人临终前塞给他的玉带钩，此刻正顺着银铤的缝隙往下滑。
"小......"
"宋哥！"小林的手指死死抠住锁链，血沫混着银钉从嘴里喷出来，"旋转楼梯第、第108级台阶......是阵眼！"他的目光突然定在宋观后颈，"你胎记......在变金......"
话音未落，锁链突然收紧。
宋观扑过去时只抓住半片染血的衣角，眼睁睁看着小林被拽进头顶的黑雾里。
他跪在银铤上，膝盖硌得生疼，却浑不在意——那枚玉带钩碎片正停在他脚边，碎片内侧刻着极小的"开封府尹"西个字，和他后颈发烫的金芒产生共鸣，像两根弦被同一根手指拨动。
"李强在用夜市摊位做血引！"
沙哑的男声突然在甬道里炸响。
宋观抬头，只见墙壁上的银粉簌簌掉落，显露出一具半透明的残魂——那是他在阴阳目记忆里见过的开封府尹！
残魂的官服被撕扯得破破烂烂，胸口还插着李强那把带符文的匕首，"每个铜钱地砖下，都藏着北宋活祭阵的人祭坐标......"
"闭嘴！"李强的虚影突然扭曲成黑雾，官印重重砸在银铤上，"这是时空夹缝，你出不去！"
话音未落，甬道尽头的青铜门轰然闭合。
宋观被气浪掀得撞在棺椁上，后颈的金芒却愈发刺眼，甚至透过衬衫在墙上投下一片金斑。
那金斑与门缝里渗出的黑雾纠缠着，像两条蛇在跳生死之舞。
"你以为自己是来破局的？"李强的笑声从西面八方涌来，"你是开封府尹的转世，这因果印记......本就是打开时空门的钥匙！"
宋观按住后颈，掌心能清晰摸到金芒的形状——那不是胎记，是枚极小的印鉴轮廓。
他突然想起祖父临终前的话："宋家人的眼睛，是为了看见因果......"
银铤地面突然震动起来，像有千万只手在下方抓挠。
宋观弯腰捡起那枚玉带钩碎片，碎片上的"开封府尹"西个字正泛着和他金芒一样的光。
他看向闭合的青铜门，想起小林咳血时说的"夜市摊位"，想起三个月前码头仓库的黑雾，想起地方志里"赵德私生子"的莲花胎记......
"走！"宋观扯下衬衫下摆裹住小林的血衣，转身往门外冲去。
青铜门闭合的缝隙里，他瞥见甬道顶端的黑雾正凝成小林的轮廓，年轻助手的嘴型在动——他在喊"夜市"。
青河市的夜市灯火通明时，宋观拽着染血的衣角冲进巷口。
糖画摊的老张正蹲在排水沟前，手里攥着根拇指粗的铁链，见他过来，慌忙把铁链往身后藏。
宋观的阴阳目突然刺痛，他看见排水沟里泛着幽蓝的光，那光里，无数枚刻着"开封府尹"的银铤正在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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