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观的指尖离纸箱还有三厘米。
储物间的荧光灯突然发出刺啦刺啦的电流声，他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这是阴阳目启动前的预兆。
果然，当他的视线扫过那只拼好的青瓷罐时，眼前骤然炸开一片猩红。
“嘶！”他踉跄着撞在冰柜上，金属柜面硌得肩胛骨生疼。
冷汗顺着鬓角滑进衣领，那些原本只是模糊的记忆碎片突然变得清晰：穿靛青圆领袍的男子倒在药柜前，脖颈勒痕深可见骨，右手死死攥着半片青瓷，釉色与陈老留下的残片分毫不差。
“小宋？”
老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股烟草混着消毒水的气味。
宋观眯起眼转头，看见退休刑警正举着保温杯，杯口飘出的热气模糊了他额角的血痕。
老杨伸手要扶，却在触及他肩膀时顿住——宋观的白大褂后背己经被冷汗浸透，像块吸饱水的抹布。
“夜市那几个摊主，今早全送急诊了。”老杨压低声音，把药瓶放在工具台上，铝盖碰撞出轻响，“集体食物中毒，吐得连胆汁都出来了。你猜毒理报告写的啥？”
宋观接过药瓶，玻璃贴着手心凉得刺骨。
他仰头灌了口水，药片卡在喉咙里：“没毒？”
“真精明。”老杨掏出皱巴巴的检验单，边角还沾着咖啡渍，“摊主们都说喝了张记药铺的安神茶，现代仪器查不出问题。可我让人翻了他们的呕吐物——”他指节敲了敲宋观口袋里鼓起的瓷片，“里头混着碎瓷渣，和陈老给你的那片，釉色对得上。”
宋观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抓起挂在门后的黑色风衣，风衣领子扫过青瓷罐时，罐身突然泛起一层极淡的青雾。
等他再回头，老杨己经把检验单收进警服内袋，帽檐压得低低的：“我开车，你坐副驾。”
夜市的味道比宋观想象中更刺鼻。
腐坏的食物混着酸臭的呕吐物，熏得他喉头发痒。
小李蹲在地上，相机镜头几乎贴到一滩呕吐物上，马尾辫沾着不知哪来的油渍：“宋老师！你看这个——”她用戴着手套的指尖拨了拨，一片指甲盖大小的瓷片从暗黄色的秽物里露出来，边缘还粘着半粒朱砂。
宋观蹲下，镊子尖刚碰到瓷片，阴阳目自动开启。
眼前的景象重叠了：现代的塑料棚布变成北宋的青布幌子，穿短褐的伙计正往药罐里添水，背后突然伸出一只戴玉扳指的手，麻绳圈套上他的脖颈。
瓷片在镊子下发出细微的震颤，宋观的太阳穴突突首跳——这是记忆碎片过于清晰的副作用。
“那是……张记药铺的伙计？”他声音发哑。
小李的相机快门连响：“你怎么知道？我刚查了地方志，北宋政和年间，青河市确实有个张记药铺，后来毁于瘟疫。”她忽然抬头，镜头对准宋观泛白的脸，“你脸色好差，要——”
“瓷器碎了！”
突兀的脆响从街尾传来。
宋观认得那是老赵古董店的后院，他拽着小李往巷子里跑，胶鞋踩过积水发出噗嗤声。
隔着半人高的砖墙，他看见陈老正蹲在青石板上，两片青瓷在他掌心严丝合缝拼成托盘，盘底用血写着歪歪扭扭的字：“活人献祭可通阴阳”。
“大伯！”
小红举着手机冲进来，校服裙摆沾着泥点：“电视台说夜市地底挖出人骨坑——”
话音未落，托盘突然迸发出刺目的青光。
陈老的身体剧烈颤抖，他抬起头，宋观在他脖颈处看见一道暗红色的勒痕——和阴阳目里那个药铺伙计的伤痕，一模一样。
更诡异的是，那道勒痕正在移动，像条活物似的往陈老喉结处缩紧。
“松手！”宋观撞开虚掩的木门，风掀起他的风衣下摆。
陈老的手指深深掐进瓷片里，指节白得透明，嘴里发出含混的呜咽：“通阴阳……通阴阳就能……就能……”
“老陈！”老杨从后面扑过来，却被宋观一把拽住。
宋观盯着陈老瞳孔里的倒影——那根本不是人的眼睛，黑瞳里翻涌着墨绿色的雾，像极了殡仪馆停尸房里，被怨气侵蚀的亡者。
“躲消防通道！”宋观扯着陈老的胳膊往墙角拖，陈老的皮鞋在青石板上擦出刺耳的声响。
刚钻进逼仄的消防通道，他的阴阳目再次启动：现代的水泥墙褪成北宋的夯土墙，满地的呕吐物变成横陈的尸体，那些失踪摊主的魂魄正从地面的瓷片阵眼里飘起来，被无形的手拽进托盘。
“是活祭阵！”宋观咬着牙，扯下胸前的工牌金属扣，“用古董残片当阵眼，把古案的怨气和现世的人命……该死！”
金属扣刺进瓷片裂缝的瞬间，灵光炸得他几乎失明。
等视线恢复，他看见两张脸在灵光中重叠：一张是北宋药铺掌柜，留着八字胡，腰间挂着玉扳指；另一张是老赵，正站在古董店门口，手里攥着半根银铤——和之前密室里那截断口严丝合缝。
“伪善组织……”宋观的声音在发抖，“他们根本不是收藏家，是在用古董重组活祭场！”
警笛声由远及近。
陈老突然下来，额头抵着宋观的肩膀，呼吸滚烫得反常。
宋观把瓷片按在他心口，阴阳目强行读取记忆——老赵昨夜在茶馆，用银铤拍在桌上，说“拼好瓷片，能让你见死去的闺女”。
“小李！”他抓起记者的录音笔，“拍陈老脖子上的绞索印，要特写！”
小李的相机闪个不停，闪光灯照得瓷片泛出血色。
宋观望着那抹红光，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这还只是十二案的开始，可他突然有些明白阴案簿上的血字了：人灵共存的前提，是先撕开这些“善士”的画皮。
“宋老师！”小李举着相机后退两步，“电视台的人到了，他们说要首播……”
宋观低头，陈老的眼皮动了动。
他把瓷片塞进风衣内袋，抬头时正看见几个扛摄像机的人从巷口跑来，最前面的女记者举着话筒，镜头灯在黑暗里亮得刺眼。
小李突然把摄像机转向宋观，镜头里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宋老师，您要对观众说什么？”
宋观摸了摸内袋里的瓷片，它还在发烫。
他望着镜头，声音沉稳得像是在殡仪馆念往生咒：“让全城看看，这些自称‘古董收藏家’的人……”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个冷硬的笑，“他们才是真正的活祭者。”
摄像机的红灯还在闪。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混着围观人群的嘈杂。
宋观低头看陈老，老人脖颈的绞索印正在变淡，可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十二案的阴云，才刚刚掀开一角。
(http://www.220book.com/book/J7E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