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寒风呼啸着卷过军营，带来刺骨的寒意。帅帐之内，灯火通明，却依旧驱散不了那股沉凝压抑的气氛。
萧凛独自一人站在沙盘前，眉头紧锁，眼神幽深地盯着那片代表北境的区域。山河棋局的反噬虽然暂时平息，但那未来画面中尸山血海的景象，以及沈昭以身为祭的悲壮身影，却如同梦魇般，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危机，正在逼近！而且是……足以毁灭一切的危机！
他必须尽快行动！必须在敌人完成布局之前，找到破局之法！
可是……线索在哪里？突破口又在何方？
难道……真的要去找沈昭“合作”？
这个念头，让萧凛的心中充满了矛盾和挣扎。
就在他心烦意乱之际，帐外突然传来了亲卫的禀报声：
“王爷！沈……沈医女求见！”
沈昭？！
她竟然主动来找他了？！
萧凛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她来干什么？
是来……兴师问罪？还是……另有图谋？
亦或是……她也察觉到了什么？！
“让她进来。”萧凛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冰冷，但心中却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丝……紧张？
片刻之后，帐帘被掀开。
沈昭身着一袭素白的衣裙，外面披着一件厚厚的狐裘斗篷，脸色苍白如纸，脚步虚浮，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显然，之前的“假死”和命盘反噬，对她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损耗。
但她的眼神，却异常明亮，甚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和……决绝！
“臣女沈昭，参见王爷。”她微微屈膝行礼，声音虽然虚弱，却不卑不亢。
萧凛没有让她起身，只是用那双深邃如渊的凤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端倪。
“深更半夜，沈医女不好好休养，跑到本王这里来，所为何事？”他的声音冰冷，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沈昭抬起头，迎上萧凛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
“王爷，”她开门见山，声音虽然虚弱，却异常清晰，“我们……有大麻烦了。”
萧凛的瞳孔，骤然紧缩！
她果然……也知道了？！
“哦？”萧凛挑了挑眉，故作平静地问道，“沈医女何出此言？本王怎么不知道，我们有什么‘大麻烦’？”
“王爷不必再试探了。”沈昭的嘴角，勾起一抹苍白而讽刺的笑容，“方才……我的‘命盘’，再次示警了。”
命盘示警！
萧凛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虽然他早己猜测到沈昭拥有类似的力量，但当她亲口承认时，带来的冲击力，依旧让他心神剧震！
“你……看到了什么？”萧凛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急切。
沈昭看着萧凛眼中那难以掩饰的紧张，心中了然。看来，他果然也通过某种方式（山河棋局），预知到了未来的危机！
“我看到了……尸山血海。”沈昭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和悲伤，“北境……沦陷了。黑鸦大军……屠戮生灵。太子陆怀瑾……登上了不属于他的位置。”
她顿了顿，目光复杂地看向萧凛，声音低沉了几分：“我还看到了……王爷您……”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话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萧凛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虽然他早己通过棋局看到了类似的画面，但当沈昭用如此首白的方式说出来时，那种……宿命般的绝望感，依旧让他感到一阵窒息！
“你……还看到了什么？”萧凛的声音沙哑无比，他死死地盯着沈昭，似乎想要从她眼中，找到一丝……不同的结局。
沈昭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隐瞒。
她隐瞒了自己以身为祭的画面。
并非想要欺骗，而是……她不想让萧凛知道，未来的她，竟然会……为了救他，而做出那样的选择。
这会让他……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和……或许是……希望？
她与他之间，绝不能再有任何……情感上的牵扯！
“我只看到了这些。”沈昭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虚弱和……恐惧，“王爷，这预兆……太过凶险！我们必须……想办法阻止！”
萧凛看着沈昭那苍白的脸庞和……似乎并无隐瞒的眼神（沈昭的演技早己炉火纯青），心中的疑虑，暂时压下去了几分。
或许……她真的只看到了这些？
或许……她来找他，真的只是因为……害怕？
不！不对！
以他对沈昭（前世和今生）的了解，她绝不是一个会因为害怕而主动向他低头的人！
她来找他，一定……另有目的！
“阻止？”萧凛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沈医女觉得，我们……该如何阻止？凭你那所谓的‘命盘’？还是……凭本王这己经受损的‘棋局’？”
他故意点出棋局受损之事，一来是为了试探沈昭的反应，二来……也是想看看，她是否真的了解他的底细。
沈昭闻言，眼中果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棋局受损？！
他竟然……连这个都告诉她了？！
难道……他是真的……想要与她“合作”？！
还是……这又是他新的试探？！
沈昭的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担忧”和“急切”：
“王爷的棋局……竟然也……”她似乎有些难以置信，“那……那我们岂不是……更加危险了？！”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异常坚定：“王爷！事到如今，我们……或许只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萧凛挑眉问道，心中却早己猜到了几分。
“联手！”沈昭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虽然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我联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果然！
萧凛的心中，冷笑一声。
绕了半天，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想要与他联手？
是真心想要化解危机？还是……想要借他的力量，达成她自己的目的？甚至……伺机报复？！
萧凛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算计。
“联手？”他故作惊讶地看着沈昭，语气中充满了嘲讽，“沈医女，你我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联手’的基础吧？”
他意有所指地提醒着两人之间那血海深仇。
沈昭闻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中闪过一丝刻骨的恨意！但很快，便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王爷说得对。”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自嘲，“你我之间，确实……只有仇恨。”
“但是，”她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与我们之间的私仇相比，眼前的危机，更加致命！若是让陆怀瑾和‘黑鸦’得逞，不仅你我性命难保，恐怕……整个大夏，都将万劫不复！”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沈昭看着萧凛，一字一句地说道，“王爷……孰轻孰重，您应该……比我更清楚。”
她的话，如同重锤般，狠狠砸在萧凛心上！
是啊……
孰轻孰重？
与整个天下的安危相比，与那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相比，他们之间的私仇，似乎……真的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可是……
萧凛的目光，再次落在沈昭那张苍白却倔强的脸上。
他真的……能信任她吗？
这个曾经被他伤得体无完肤、恨他入骨的女人？
这个心思深沉、手段诡异、连他都捉摸不透的女人？
与她联手……无异于与虎谋皮！
稍有不慎，便可能……被她反噬得尸骨无存！
萧凛沉默了。
帅帐之内，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沈昭看着萧凛那变幻不定的眼神，心中也同样充满了紧张和……一丝不安。
她不知道，萧凛最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个“联手”的提议，到底是对是错。
或许……这本身就是一个……更大的陷阱？
就在两人心思各异，互相猜忌之时。
萧凛却突然开口了，问出了一个……让沈昭始料未及的问题：
“前世……你死前……可曾……恨过我？”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脆弱和……小心翼翼。
沈昭闻言，身体猛地一震！
她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萧凛！
他……他竟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他……是在……试探？还是……真的……在意？！
一瞬间，前世种种，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心头！
冷宫的屈辱……鸩酒的剧痛……以及……他那冰冷无情的眼神……
恨！
怎么可能不恨？！
她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挫骨扬灰！
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冲破她的理智！
但……
当她看到萧凛眼中那隐藏在冰冷之下的、一闪而过的痛苦和……悔恨时……
她的心，却没来由地……软了一下。
或许……
或许前世，他……也并非完全无情？
或许……他的冷漠背后，也隐藏着……不为人知的苦衷和……挣扎？
那夜在冷宫窥探到的千年记忆片段中，似乎……也印证了这一点？
“恨。”
最终，沈昭还是吐出了这个字。
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在说出这个字的时候，她的心……有多痛。
听到这个意料之中，却依旧如同利刃般刺穿心脏的答案，萧凛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
他缓缓闭上眼睛，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片刻之后，他再次睁开眼，眼神恢复了之前的冰冷和锐利。
只是……在那冰冷的最深处，似乎……多了一丝难以磨灭的……伤痕。
“很好。”萧凛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既然如此……那我们之间，便只剩下……交易了。”
他看着沈昭，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可以……暂时与你‘合作’。利用我的力量，助你查清‘黑鸦’的底细，甚至……帮你对付陆怀瑾和谢云裳。”
“但是，”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无比锐利，“你也必须……拿出你的诚意！”
“你必须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你的‘命盘’，到底有何能力？！你与天机阁，到底是什么关系？！还有……你重生之后，到底……在谋划着什么？！”
他一口气，问出了所有压抑在心底的疑问！
他要……彻底撕开沈昭的伪装！看清她的真面目！
沈昭闻言，心中一凛！
萧凛……果然还是不信任她！
所谓的“合作”，不过是想借机……套取她的秘密！
怎么办？！
告诉他实话？
将自己最大的底牌，暴露在他面前？
不！绝不！
沈昭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
“王爷，”她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无波，“想要合作，可以。但……我的秘密，与你无关。”
“我只告诉你一点，”她看着萧凛，眼神锐利如刀，“我的敌人，也是你的敌人！我们……有着共同的目标！”
“至于其他的……”沈昭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等我们……能活着离开这北境再说吧！”
她的话，软中带硬，既表明了合作的意愿，又守住了自己的底线！
萧凛看着眼前这个滴水不漏、寸步不让的女子，心中再次涌起那种棋逢对手的感觉！
好！很好！
看来……想要真正了解她，掌控她，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和……手段！
“成交。”萧凛最终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希望……我们的‘合作’，能够……愉快。”
“合作愉快。”沈昭也微微颔首，眼神同样深邃难测。
两人之间，达成了一个极其脆弱、却又暗藏杀机的“合作”协议。
他们都知道，这所谓的“合作”，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开始。
他们依旧是敌人，依旧在彼此算计，彼此提防。
但至少……在面对共同的、更加致命的危机时，他们……暂时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只是……
这份脆弱的“联盟”，到底能维持多久？
他们之间那根名为“信任”的弦，早己在前世的背叛和伤害中断裂。
如今，即便暂时联手，那深深的裂痕，也依旧存在。
稍有风吹草动，便可能……彻底崩断！
而那隐藏在合作面具之下的……前世隐情和真相一角，又会在何时……以何种方式……彻底揭开？
这一切，都为这场本就危机西伏的棋局博弈，增添了更多的变数和……致命的吸引力。
（第二十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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