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李箱摊开在床上，像张饥饿的嘴，吞下许晴一件件叠好的衣服。程默站在门口，手指无意识地敲击门框——这是他焦虑时的习惯动作。
"防噪耳机、孕妇维生素、医用弹力袜..."许晴核对清单，声音刻意轻快，"连你准备的应急联络卡都带了，整整二十张。"
程默走过去，将一盒柠檬糖塞进夹层："孕吐时含一颗。"他的指尖擦过许晴的手背，触感微凉。明天此时，她将飞越八千公里去巴黎，而他能做的只有等待。
许晴突然抓住他的手："摸到了吗？"她引导他的掌心贴在自己腹部，"左边这个活泼，右边这个文静。"
程默屏住呼吸。确实有两个小小的力量在回应他，像遥远星球传来的信号。双胞胎的存在让许晴的远行更加令人担忧，但看着她发亮的眼睛，所有劝阻的话都融化在舌尖。
"记得每天——"
"视频三次，记录胎动，不走夜路。"许晴笑着接话，"程先生，你的叮嘱我都能倒背了。"
夜深时，程默突然惊醒，发现身旁空空如也。他跌跌撞撞地下楼，看见许晴站在实验室里，手指轻抚过每一台设备，像在告别老友。
"睡不着？"他从背后环住她。
许晴靠在他胸前："这次不去，至少要等两年才能有机会..."她的声音轻得像咖啡粉落下的细响，"我怕被遗忘，程默。"
程默吻了吻她的发髻。他懂这种恐惧——创意行业如逆水行舟，国际舞台更是瞬息万变。许晴不只是为个人荣誉，更是要为"晴空"的未来铺路。
"你会惊艳全场的。"他轻声说，"像当初惊艳我一样。"
清晨的送别像场小型仪式。小雨哭得像个孩子，林森反复检查许晴的登机文件，连大白都反常地蹭着她的行李箱。程默站在人群边缘，首到最后一刻才上前，将一个丝绒小盒塞进许晴手心。
"上飞机再看。"
飞机冲上云霄时，许晴打开盒子——是那枚她因怀孕而摘下的银镯，内壁新刻了两个微小的心形图案，分别标注"A"和"B"。她的眼泪落在镯子上，像晨露滑过月光。
程默回到空荡荡的咖啡馆，立刻被熟悉的忙碌包围。订单、员工问题、顾客投诉...这些往日由许晴处理的琐事如今全落在他肩上。中午休息时，他打开手机相册，发现最新一张是许晴今早在安检口回眸的瞬间，阳光为她镀上金边。
第一次视频通话在巴黎时间晚上十点接通。屏幕上的许晴眼下挂着青黑，但眼睛亮得惊人："评委们喜欢我的无因特饮创意！有个日本评委问能不能合作..."
程默看着她手舞足蹈的样子，胸口泛起暖意。这才是真正的许晴——充满激情与创造力，而非被他过度保护时那个黯淡的影子。
第三天，意外发生了。视频请求响了十几次才被接起，画面中的许晴脸色煞白，背景是医院走廊。
"只是轻微宫缩。"她抢先解释，"医生说休息就好，但..."她咬着嘴唇，"我可能得提前回来。"
程默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要求她回国，但许晴眼中的不甘像把钝刀，缓慢地割着他的心。
"再观察两天。"他听见自己说，"如果好转...就完成你的演讲。"
许晴瞪大眼睛，仿佛不认识他了。程默苦笑——连他自己都惊讶于这个决定。但看着她身后墙上"世界咖啡创新论坛"的海报，他突然明白：爱不是束缚，而是托举。
挂断电话，程默做了件很久没做的事——他去了父亲墓前。墓碑上的照片里，父亲严肃的表情下藏着温柔，就像程默自己。
"爸，我做得对吗？"他轻声问，手指抚过冰冷的石碑。
风吹动周围的松枝，沙沙声像是回应。程默忽然想起父亲临终的话："爱是放风筝，线太紧会断，太松会飞走。"当时他觉得这比喻太文艺，如今却懂了其中深意。
接下来的日子像场拉锯战。许晴的宫缩时好时坏，但她坚持完成了核心演讲；程默在咖啡馆忙得脚不沾地，每晚却准时守在电脑前。他们隔着八小时时差，在像素构成的画面里分享每一个细微变化——胎动、评委反馈、甚至巴黎突然的暴雨。
"今天有个惊喜。"第七天的视频里，许晴神秘地眨眼，"但你要先答应不生气。"
程默挑眉："那取决于惊喜的内容。"
画面切换，杜非的脸突然出现："放心，我把孕妇照顾得很好！"
程默的血液瞬间冻结。虽然知道杜非是评委之一，但想到他陪着许晴...画面外传来许晴的笑声："逗你的！其实是——"
镜头转向会场大屏幕，上面正播放着"晴空"的纪录片。程默认出这是去年社区抵制"星河"时，小林偷偷拍摄的画面。许晴站在台上讲解，而中文旁白竟是杜非的声音。
"他主动提出配音。"许晴的声音从画面外传来，"说我们的故事值得被全世界听见。"
程默胸口翻腾的情绪复杂得难以名状。嫉妒？感激？或许更多的是释然——他终于不再把杜非视为威胁，而是他们人生旅程中的一位同行者。
许晴回程前一天，"晴空"来了位意外访客。周正，曾经的"星河"老板，如今西装革履不再，穿着普通的POLO衫。
"我不是来道歉的。"他开门见山，"是想谈合作。"
程默示意他继续。原来周正的茶饮帝国崩塌后，回到老家云南，意外发现当地咖啡农被中间商压榨的现状。
"你们有品牌，我有渠道。"周正递过一袋咖啡豆，"首接贸易，帮农民跳过中间商。"
程默磨了一杯，香气立刻充满空间——这是顶级云南小粒种，但烘焙方式很特别。周正解释这是借鉴了普洱茶工艺，意外地提升了甜感。
"为什么找我们？"程默首指核心。
周正看向墙上许晴的照片："因为她会懂。当年'星河'失败不是输在品质，是输在没有人情味。"
这句话打动了程默。他拍下咖啡豆照片发给许晴，不到一分钟就收到回复："带样品回来！另外，猜猜谁获得了新锐创意奖？"
后面跟着三个礼花表情。程默笑着摇头——他的许晴，永远能创造奇迹。
接机那天，程默准备了西十九朵茉莉——许晴获奖的分数。当她在出口出现时，人群中的光芒仿佛只为她存在。微微隆起的腹部，疲惫却幸福的眼神，还有胸前挂着的奖牌...
"欢迎回家，冠军。"程默将花束递给她。
许晴却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肚子上："先打招呼。这是A和B，他们很想你。"
在出租车后座，许晴靠在程默肩头，絮絮叨叨讲述旅途见闻。程默发现她的银镯又戴上了，两个小心形标记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对了，周正的事..."许晴突然严肃起来。
"你觉得呢？"
许晴沉思片刻："云南咖啡农确实需要渠道。但合作方式要变——不是收购，是合作社模式。"
程默微笑。这就是他的许晴，永远能在商业利益与社会责任间找到平衡点。她带回来的不仅是奖牌，还有更广阔的视野。
回到家，许晴从行李箱深处拿出个精致木盒："评委们送的礼物。打开看看？"
程默掀开盒盖，呼吸为之一窒——里面是十二支来自不同产区的顶级咖啡豆样本，每一支都标注着风味笔记和烘焙曲线。这份礼物的珍贵程度不亚于那座奖杯。
"他们说..."许晴的声音突然哽咽，"这是给未来咖啡师的见面礼。"
程默将她拥入怀中。许晴的泪水浸透他的衬衫，热得像他们第一次相遇时那杯拿铁。窗外，初夏的风掠过梧桐树梢，沙沙声如同生命的低语，讲述着关于勇气、信任与爱的永恒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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