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站在小区外的大马路上等网约车。
周良屿才看清宋江给自己披着的披肩是棕黄色的，他上身被这么裹着，站在冷风中，倒真是像极了一颗土豆。
风一吹，彻底心凉。
想他周良屿，几天前还在巴黎郊区手拿一支指挥棒，身穿黑白燕尾服，指挥着百年交响乐团，团里五十多名乐手，各个都是行业精英，演出中谁错了一个音，他都听得清清楚楚，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如同，他的人生，也一首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转眼就在北京三月的寒风中搂着自己脱臼的肩膀，怀疑人生。
完全失控。
人生还真是风雨无常。
“不用去医院，找个正骨的地方就可以了。”
站在他左侧的宋江说：“不行，要去医院。”
“死不了，我皮糙肉厚。”
说着，又打了个喷嚏。
站在他右侧的凌诚说：“北京这边晚上没什么夜生活，中医馆也都关门了，只能去医院。”
被夹在中间的周良屿：“……这里不是宇宙中心国贸吗？”
二人：“……”
上了网约车，三个人挤在后座，周良屿还是被夹在中间。
路上他喷嚏打个不停，宋江从袋子里拿了个口罩出来，周良屿正要说谢谢，宋江的手越过他，将口罩递给了凌诚。
“阿诚，戴口罩。”
凌诚接过。
宋江又拿出来一个，递给周良屿。
周良屿看她一眼，既然准备了这么多口罩，为什么第一个不是给他？反而舍近求远，给了凌诚。
厚此薄彼，偏心！
到了附近医院的急诊室，男医生帮他正骨时，他有些心如死灰，对宋江说：“你们两出去等我吧。”
急诊室里暖气开得很足，宋江和凌诚都戴着口罩，宋江拿着披肩，很担心：“不行，我们得陪着你。”
周良屿：“不需要。”
凌诚看他一眼，对宋江：“江江，我们出去了。”
说着，不等宋江说话，推着她出去了。
走到急诊室外的走廊，宋江才问：“为什么不能陪着他？”
“他怕疼。”
“不会吧。”
下一秒，急诊室里传来震彻九霄的一声惨叫。
宋江听得寒毛首竖，默默朝凌诚竖起一个大拇指。
骨头正好了，医生看他一首戴着口罩打喷嚏，给他测了体温，发现有些发烧，问他是不是最近着凉吹风了？
当着宋江和凌诚的面，他不好意思说自己在宋江家楼下的寒风中等了一两个小时，还玩器材，跟六旬老头battle结果把自己胳膊练脱臼了。
“跑步吹风了。”
医生见他穿得单薄：“这么冷的天，你夜跑多穿点啊，而且要做好热身。”
周良屿：“外地人，不常来北京，对北京的气温没有什么深刻的了解。”
医生：“你哪里人啊？”
周良屿一秒死灰复燃，拿腔拿调：“瓦乃桑海宁。”
西周静了静。
医生很敷衍地捧场道：“……洋气，真洋气。”
站在不远处的宋江和凌诚面面相觑。
宋江尴尬地笑笑：“装货，是这样的。”
凌诚摇摇头，认真辩证：“也不是，我认识很多上海人，很正常。”
宋江：“……”
回程时己经快十二点了。
三人打车回去，累得眼皮都抬不起来。
最先到的是凌诚，他要下车时又有些不放心，看看宋江，又看看病狗一样的周良屿。
“要不，我还是送你回去吧。”
周良屿露在口罩外的眼睛瞥他一眼：“你看我干什么？我长得很像那种会半夜三更欺负女孩子的变态吗？”
他声音己经有些气若游丝。
凌诚还是不放心。
宋江打了个哈欠：“阿诚，你放心吧。”
周良屿欣慰地看一眼宋江：“行啊，小土豆，不愧是当过我助理的人，我这个人人品还是有保证的。”
“我没有信任你的人品。”宋江看向凌诚：“你放心，我出门的时候，袋子里装了防狼喷雾和甩棍，如果这两样东西都用不上，我还带了防狼警报器。”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袋子里一一拿出这些东西。
周良屿：“………………”
余光瞥见网约车司机正抿着嘴角，拼命憋笑。
凌诚点点头：“到家给我发个微信。”说完进了小区。
车子重新启动后，宋江才将那些东西一一装回包里，随后清清爽爽地哼起了歌，她拿出姜枣茶倒了一杯。
“周老师，多喝点。”
周良屿一饮而尽，又问：“里面不会下了砒霜吧？”
宋江笑笑：“你放心，你百毒不侵，多喝点？”
“再来一杯。”
……
周良屿就住在国贸附近的瑰丽酒店，正对着大裤衩。
宋江将他送到楼下，周良屿有气无力地将土豆颜色的披肩还给宋江，下车去，头也不回地挥挥手。
宋江看着手里的袋子，忽然想起什么，对师傅说：“师傅，我也下车了。”
离订单终点也不过就是调个头，再有个几百米就到了她家，师傅也没说什么。
宋江追进酒店，见周良屿在等电梯，追上：“周老师，这个……是绿水塘。阿木特意让我转交给你的，说是谢谢你帮忙介绍了路医生。”
周良屿接过来茶饼，想起什么，问：“嫂子帮忙了？”
宋江：“帮大忙了，明天艾金就能住院了，之后就排期等手术。阿木一家都很感激你的。”
周良屿将茶饼递给她：“我不太爱喝茶，给你吧。反正我帮他，也是因为你。”
宋江：“一码归一码，这是阿木的心意。这是我们临沧的珍品茶叶，很难得的。你试一试。”
周良屿点点头，收下了。
电梯到了，他走进电梯，电梯门要关上时，忽然伸出一只手挡住：“反正你准备这么充足，跟我上来吧。”
宋江想了想，也没怕他，走进电梯。
电梯上行，周良屿忍不住问她：“你为什么随身带这么多防身用的东西？”
“习惯吧。”
“习惯？”
“嗯，我喜欢一个人出远门，但是女孩子在外面总归不太安全，所以就备了很多东西。”
周良屿有些异样地看着她，她没有用旅行，旅游之类比较文字小清新的字眼，用的是出远门。
莫名有点萌。
他说：“是，国内还好，国外一个女生确实不太安全。”
宋江：“对啊，但我总不能因为外面的世界不够安全，就改变自己，放弃自己想看的风景，想体验的人生吧。所以就有备无患。”
她说着，轻快地笑了笑。
笑得很轻盈。
“你别误会啊，我是刚好上楼去给你拿披肩，又为了放茶饼和保温杯，所以顺手在门后拿了个袋子。这些东西应该是上次出门放在袋子里的，忘记拿出来了。不是为了对付你的。”
宋江说着，看他一眼：“我知道，你是好人。”
周良屿看了她好一会儿。
宋江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奇怪？”
电梯到了十八层，二人走出去。
“不会，我觉得很好，女孩子是要保护好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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