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曦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指甲几乎要刺破皮肤。
魂魄撕裂的痛楚像无数根细针在识海里乱扎，她却咬着牙不肯晕过去——那道白袍身影的残影还在眼前晃，广袖翻飞时露出的半张脸，分明与程砚之有七分相似。
"咳......"她蜷缩在舞台阴影里，喉咙里涌出腥甜，染血的碎发黏在额角。
刚才冥王意识海里闪过的画面太模糊，白袍人抱着断裂的锁链跪在血色云层里，身后是刻着"程"字的青铜碑，碑下飘着与程砚之腕间相同的契约纹路。
那究竟是程砚之的前世，还是......
"玄女。"她扯动嘴角，舌尖抵着虎牙轻轻一咬，鲜血滴在腕间银铃状的印记上。
这是她与玄女的魂契，三百年前在冥府刻下的联系。
空气里泛起涟漪，青灰色的光影凝聚成少女身形。
玄女的发尾沾着星屑，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添几分冷白："林若曦，你现在神魂受损程度超过百分之六十，神血只剩最后三滴——"
"开因果追溯的深层模式。"林若曦打断她，指尖攥紧引魂幡残片，残片上的纹路正随着她的心跳发烫，"我要知道那个白袍人的身份，还有程砚之的命盘到底被埋了什么。"
玄女的指尖在虚空中划出半道星轨，星轨末端映出林若曦的魂相——原本银白的魂光此刻像被揉皱的纸，边缘泛着刺目的猩红。"深层模式需要抽取你最后一滴本命神血做引，"她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急切，"你会死的，彻底的魂飞魄散。"
林若曦望着掌心引魂幡残片上若隐若现的"砚"字刻痕。
三天前程砚之在后台给她递温水时，也是这样的温度，他指尖的薄茧擦过她手背，说"你脸色太难看，喝口热的"。
那时她还以为他只是被冥王控制的傀儡，现在才知道，他的命早在出生前就被刻进了最危险的棋局。
"如果这次查不清，"她抬起染血的眼，"冥王会用程砚之的身体重塑神格，到时候整个六界都会被他的执念吞没。"她扯出个苍白的笑，"我这条命，换六界和他的自由，划算。"
玄女的唇抿成一道线。
她伸手按住林若曦的额头，冰凉的法力渗进识海，暂时压下翻涌的剧痛："我数到三，你集中精神想那个白袍人。
一......二......三！"
林若曦只觉喉间一甜，最后一滴神血顺着魂契涌了出去。
眼前的黑暗被撕开一道金缝，她跌进旋转的光茧里。
投影空间的风裹着铁锈味。
林若曦踉跄着站稳，抬眼便撞进漫天血色。
前方悬浮着巨大的青铜镜，镜面里映出年轻冥王的身影——比现在的他少了几分冷硬，眉梢还带着未褪的青涩。
他对面跪着个白袍人，腰间玉佩的纹路与程砚之的玉牌如出一辙，连发间束发的银簪都一模一样。
"你不肯吞噬无辜魂魄增强神格？"年轻冥王的声音里带着怒气，"这六界本就是弱肉强食，你若继续心软......"
"我宁愿被剥离。"白袍人抬头，那张脸让林若曦的呼吸骤然停滞——分明是程砚之，只是眼角多了颗红痣，"与其用无辜者的魂血养出个怪物，不如让我转世轮回。"
青铜镜突然震动，镜面裂开蛛网状的细纹。
林若曦冲过去，指尖刚碰到镜面，无数记忆碎片便蜂拥而入：
- 白袍人被冥王用锁魂链贯穿心口，鲜血滴在程家祖祠的青铜碑上，碑身浮现"程砚之"三个大字；
- 转世咒文在血雾中亮起时，白袍人最后看了眼自己的手掌，轻声说"下一世，我要做个普通人"；
- 三百年前林若曦被暗杀时，暗箭上缠着的咒文，竟与剥离白袍人时冥王念的诀有七分相似......
"够了！"
暴怒的呵斥震得空间摇晃。
林若曦猛地回头，看见冥王的虚影从空间裂缝里挤进来，他的瞳孔泛着妖异的紫，锁魂链在掌心嘶嘶作响："谁准你看这些！"
林若曦后退半步，却被突然出现的青铜镜挡住退路。
她望着镜中白袍人逐渐模糊的面容，终于明白程砚之腕间的契约从何而来——那根本不是傀儡的印记，而是冥王怕被剥离的人格重生后找回记忆，特意种下的"封印"。
"原来......"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他才是你的本源。"
冥王的锁魂链擦着她的耳垂划过，在墙上留下焦黑的痕迹。
林若曦却笑了，她摸出怀里的生死簿碎片，碎片上的光与引魂幡残片遥相呼应："砚之，你等了三百年的答案，我找到了。"
空间开始崩塌，碎石从头顶坠落。
林若曦最后看了眼镜中白袍人消失前的轮廓——那分明是程砚之常穿的白衬衫款式，连袖口的褶皱都如出一辙。
意识抽离前，她听见玄女的尖叫："快回来！你的魂相要碎了——"
但林若曦的注意力全在那道逐渐消散的身影上。
她终于知道，为何每次与程砚之对视，心底会泛起熟悉的疼。
原来三百年前，当冥王亲手剥离自己的善念时，那个被赶走的"他"，早就在她的生死簿上，刻下了与她命运纠缠的第一笔。
而这一次，她绝不会再让那个善良的灵魂，被自己的恶念吞没。
林若曦的魂魄像被扔进了碎冰机。
意识回笼的瞬间，她听见自己喉咙里溢出破碎的呜咽。
指尖深深抠进地毯纤维里，指甲缝渗出血丝——这痛感太真实了，真实得让她想笑：原来刚才在意识空间里承受的撕裂，不是幻觉。
"若曦？"
低哑的男声裹着焦虑砸进耳中。
林若曦睫毛剧烈颤动，视线模糊成一片白雾，却能精准捕捉到那道俯下身的身影。
程砚之的体温隔着衬衫渗过来，他手腕上的契约纹路泛着幽蓝，冬日余生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在她眼前晃成一片星子——和前世白袍人腰间玉佩的光，一模一样。
"别碰我。"她本能地偏头，却撞进他掌心。
程砚之的手在发抖，指腹蹭过她额角的冷汗，像在触碰易碎的瓷："你流了好多血。"他声音发涩，"刚才在后台，你突然就......"
林若曦这才发现自己半瘫在化妆间的长沙发上。
镜面墙映出她的模样：唇色白得近乎透明，眼尾洇着血渍，连眼白都泛着红。
而程砚之的西装前襟沾着她的血，暗红的痕迹在银灰色面料上格外刺眼——那是她刚才挣扎时，指甲划破他胸口留下的。
"砚之。"她突然抓住他手腕，契约纹路烫得她掌心发疼。
程砚之的呼吸猛地一滞，喉结滚动着要抽回手，却被她攥得更紧。
林若曦望着他瞳孔里晃动的自己，轻声道："你是不是......一首都知道？"
程砚之的瞳孔骤缩。
化妆间的灯光突然闪了闪。
林若曦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情绪：慌乱、痛楚、还有一丝如释重负的释然。
他喉间溢出破碎的叹息，另一只手轻轻覆住她的手背："我记得雪落满青铜碑的声音，记得你在生死簿上写字时，笔尖蹭过纸页的沙沙响......"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可冥王说，若你知道我是他分裂的善念，会嫌我是累赘。"
林若曦的心脏像被攥住了。
三百年前那个跪在血色云层里的白袍人，此刻正用程砚之的声音，说着最怯懦的谎言。
她抬起染血的手，抚上他眼角——那里没有红痣，却藏着比红痣更灼人的温度："你不是累赘。"她一字一顿，"你是他不敢面对的光。"
"够了。"
阴恻恻的冷笑炸响在头顶。
林若曦猛地抬头，看见镜中程砚之的影子正在扭曲。
他的瞳孔泛起妖异的紫，嘴角扯出不属于他的弧度："小丫头，你以为知道这些就能阻止我？"
程砚之的身体开始颤抖。
他的左手不受控制地掐住林若曦的后颈，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右手却在拼命掰自己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林若曦能听见他齿间溢出的呜咽，像困在笼中的小兽："走......若曦，快走......"
"砚之！"林若曦反手扣住他掐着自己的手，生死簿碎片突然在胸口发烫。
那是她前世用本命神血温养的法器，此刻正顺着血脉往程砚之体内钻。
紫瞳中的阴鸷突然凝滞，程砚之的左手缓缓松开，指尖轻轻抚过她后颈被掐红的皮肤，像在道歉。
"你动了他的魂。"冥王的声音从程砚之喉间挤出，带着磨牙般的尖锐，"很好，我会让你亲眼看着他被神格吞噬。"
林若曦突然笑了。
她摸出引魂幡残片，与生死簿碎片相触的刹那，两道金光缠成锁链，"啪"地扣在程砚之腕间的契约纹路上。
程砚之猛地一颤，额角渗出冷汗，却没有抗拒——他望着林若曦，眼底的紫正在消退："这是......"
"三百年前你刻在我生死簿上的命契。"林若曦将两片法器按在他心口，"你说'下一世要做普通人'，我便用生死簿改了你的轮回道。
现在它要生效了。"
化妆间的镜子突然全部炸裂。
碎玻璃像暴雨般落下，程砚之本能地将林若曦护在怀里。
有碎片划破他后颈，鲜血滴在她手背上，烫得惊人。
林若曦抬头，正撞进他重新清明的眼——那里没有紫，只有她熟悉的、程砚之独有的温凉。
"若曦。"他低头吻她额头，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我好像......想起更多了。"
林若曦还没来得及回应，识海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痛。
她这才惊觉，刚才在意识空间抽取的最后一滴神血，此刻正顺着血脉逆流。
玄女的声音在脑海里尖叫："快断了和程砚之的魂契！
你的神魂要崩溃了——"
"闭嘴。"林若曦咬着牙切断与玄女的联系。
她望着程砚之，突然用力推他："走！
去后台最里面的暗室，启动我上次给你的青铜灯！"
"你呢？"程砚之抓住她手腕，"我不走。"
"再不走，冥王会连你的善念一起碾碎！"林若曦急得眼眶发红，"我撑得住，你信我！"
程砚之的喉结动了动。
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转身冲进化妆间的暗门。
门刚合上，林若曦便瘫倒在沙发上。
她望着天花板上晃动的碎玻璃反光，突然笑出声——刚才程砚之转身时，她分明看见他瞳孔里闪过一道白影，像极了前世那道抱着锁链的身影。
"醒了？"
阴恻恻的声音再次响起。
林若曦抬头，看见程砚之的影子又浮现在镜中，只是这次，那影子的眉眼间多了道红痣。
她突然明白，刚才程砚之瞳孔里的白影，不是幻觉——是白袍人，是他自己，正在苏醒。
识海的痛突然达到顶峰。
林若曦眼前一黑，意识开始下沉。
迷迷糊糊间，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格外清晰，一下又一下，像在敲打着某个未知的节奏。
等她再睁开眼时，入目的不是化妆间的暖黄灯光，而是一片漆黑的荒漠，风里裹着铁锈味，和意识空间里的一模一样。
而远处，有一道白袍身影正背对着她站着，发间银簪泛着冷光——那是程砚之，又不全是程砚之。
林若曦撑起身子，喉咙里溢出轻笑。
她摸了摸心口，那里还留着程砚之体温的余温。
这次，她不会再让任何东西，把属于他的光，重新关进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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