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过去。孟明手机的订单提示音再次响起，地址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云顶庄园，二十八层。客户，张蕊。
一次是午后两点，一份藜麦鸡胸肉沙拉，酱汁单独小盒包装。一次是接近午夜，一碗菌菇汤面，要求汤和面分开。
孟明送得又快又稳。他几乎闭着眼都能摸到云顶庄园的侧门，知道哪个保安比较好说话，哪条内部道路监控探头角度刁钻。他的大脑像一台精密的地图测绘仪，自动规划最优路线。
他注意到张蕊的订单时间毫无规律，像是想起什么就点什么。点的东西也多是些清淡、健康的品类，不像放纵口腹之欲，更像维持基本运转。他脑子里甚至有个角落，自动归档了这位客户的信息：不吃辣，少油，上次那份牛肉盖饭里的香菜，动都没动。
又一次接单是在傍晚。天空阴沉得厉害，乌云像是厚重的铅块压在城市上空，风里带着湿冷的土腥味。孟明划开手机屏幕，天气应用弹出预警：半小时内有雷阵雨。
电动车在平坦路面飞驰，他赶在第一滴雨落下前冲到了云顶庄园楼下。按下门铃时，豆大的雨点己经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门几乎是立刻打开的。
“你的外卖。”孟明递过袋子，雨水顺着他的额发往下淌。
“谢谢。”张蕊接过，视线落在他湿漉漉的头发和肩膀上。
孟明没有立刻转身离开。他看着门外瞬间连成线的雨幕，开口：“雨突然下大了。你如果等会儿要出门，记得带伞，外面路灯好像坏了一个，有点滑。”
话说完自己都觉得有点唐突。一个外卖员提醒客户这些做什么。
张蕊拿着外卖袋的动作停了停。她抬起头看向孟明，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意外但很快变成了一点带着暖意的笑。“嗯。谢谢你提醒，我都没注意外面下这么大了。你呢？雨衣够用吗？”
“够用，特制的。”孟明扯了扯身上厚实的蓝色雨衣，发出哗啦的声响。“那我先走了。”
“好。路上慢点。”张蕊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很清晰。
孟明走进电梯，看着光亮金属门上映出的自己，狼狈的蓝色雨衣，滴着水的头发。刚才她的那句关心，不像客套。心里某个地方，好像被雨水冲刷过后，露出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又过了几天，晚上九点多。孟明的手机再次弹出张蕊的订单。一份家常菜套餐。他点开详情，其中一道小炒肉，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一份外卖送出百亿身家 备注里清清楚楚写着：多加香菜。
孟明皱了下眉。不吃香菜的人，怎么会要求多加？
电动车停在熟悉的单元门前。门开了。
张蕊接过外卖袋。在她准备关门的一瞬间，孟明还是问了句：“这份餐里的小炒肉备注了多加香菜。是你点的吗？我记得你好像不吃这个。”
张蕊的动作彻底停住。她低头，疑惑地看了看手里的外卖袋标签，又抬起头，首首看向孟明，这次眼睛里的惊讶藏不住了。“你怎么知道？”
“上次送你的盖饭，香菜基本没动，都剩下了。”孟明语气平淡地解释，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观察到的事实。
张蕊脸上露出恍然的表情，随即有点无奈地笑了笑。“啊，对。我不爱吃香菜。可能是家里阿姨帮忙订餐的时候，记错了口味。谢谢你还记得这个。”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下次我自己点，会注意备注的。”
“嗯。”孟明点头，觉得该走了。“不打扰了。”
“谢谢你，孟明。”在她关门前，他清楚地听见她叫了他的名字。
孟明的心脏像是被轻轻捏了一下，不疼，但感觉很清晰。
“不客气。”他转身，快步走向电梯。
电梯缓缓下行。金属壁上映出的那个蓝色身影，好像和来的时候不太一样了。
这几次接触，时间都很短，加起来也没说几句话。但感觉像是在平静无波的水面上，投下了一连串的小石子。他不再仅仅把她看作一个订单上的名字和地址。他会注意到她眼底的疲惫，会猜测她是不是又工作到很晚，甚至会记住她不吃香菜这种微不足道的细节。
这种额外的关注，对他来说很陌生。他的观察力是刻在骨子里的生存本能，但用在张蕊身上似乎掺杂了点别的东西，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
电动车驶离云顶庄园，汇入夜晚的车流。雨己经停了，路面湿漉漉的，反射着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光。
他想起张蕊。她的礼貌不是伪装，她的尊重发自内心，她偶尔流露的疲惫让她显得真实。她和其他他遇到过的有钱人不一样。
送她的订单，感觉也和其他订单不同。不再是机械的重复劳动，更像是在他灰暗奔波的生活里，偶然亮起的一盏小小的、温暖的灯。
手指无意识地再次触碰到脖颈上的皮绳，那对冰凉的袖扣硌在指腹。而现在的生活，因为一个住在云顶庄园的女人也开始泛起了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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