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浸月所居的丞相府座落在姑苏城最繁华的街市尽头,应属东边,朱漆大门上“江府”二字笔力遒劲,是先帝亲笔所题。
待她回到府中时,天色己近正午。
“小姐回来了。”老管家赵伯迎上来,“老爷今日在朝中和皇上议事,怕是傍晚才能回府。”
江浸月轻轻点头,将袖中的虎符往袖里藏了藏。
她缓步迈过门槛,脚下鹅卵石铺就的小路蜿蜒向前,两侧翠竹掩映,这是按着母亲生前最爱的景致布置的。
行至中庭,西房屋檐下忽然传来清脆的碰撞声。
抬头望去,那串琉璃风铃正在春风中摇曳,这是她十岁生辰时,父亲特意命人从西域带回的礼物。
西房如今空置着,却纤尘不染。
推开门,仿佛能看见那个爱穿月白衫子的女子正临窗而坐,对着满园春色轻声吟诵:“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小姐可要用些点心?”碧桃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小厨房做了您爱吃的桃花酥。”
江浸月摇摇头,径首转向自己的闺阁。
推开门,满室馨香扑面而来,窗边的白瓷瓶中插着几枝新折的桃花,粉白的花瓣上还沾着些晨露。
她缓步走到妆台前坐定。
铜镜中的美人如画,眉目间却透着说不出的寂寥。
一阵风过,窗外桃树簌簌落下几瓣飞红,恰好飘落在妆台上。
粉白的花瓣衬着她素净的容颜,一时竟分不清哪个更娇嫩些。
西房则是她母亲生前的住处,虽己多年不曾住人,但是每日还是派下人打扫着。
里面的东西至今还摆放在原位,只是再看不见那哀愁美丽的女子在里面吟诗了...
“小姐可要用些点心?”碧桃轻声把她思绪拉回,“小厨房做了您爱吃的桃花酥。”
江浸月摇摇头,径首转向自己的闺房。
推开门,满室馨香扑面而来。
窗边的青瓷瓶中插着几枝新折的桃花,想必是碧桃一早换上的。
她缓步走到妆台前坐定。
铜镜中的美人如画,却透着说不出的寂寥。
窗外的桃花被风吹落几瓣,恰好飘落在妆台上,粉白的花瓣衬着她素净的容颜,一时竟分不清哪个更娇嫩些。
世人皆道江府独女江浸月命好。
父亲江丞相官居一品,虽原籍京城,却为爱妻迁居姑苏,只因母亲是土生土长的江南女儿,受不得北地风沙。
当年江父为求娶这位姑苏才女,不惜放弃京中祖宅,在这烟雨江南另建府邸。
母亲早逝后,留下万贯家财与满室书香,江父怜她幼年失恃,自小便将她捧在手心里疼爱,多年来更是未曾续弦纳妾,将全部心血都倾注在这个独女身上。
世人又道,这姑苏城里美人如云,却再找不出第二个江浸月。
她不仅生得一副好相貌,更难得的是心地纯善。
每逢天灾人祸,粥棚前总能见到她的身影;寒冬腊月,她又会给穷苦人家送去棉衣炭火。
另外还供着城北学堂的贫寒子弟读书,每年都拨些银子过去,只为给学子们能受到更好的教育。
那些受她恩惠的百姓都说,江小姐是天上的仙女下凡。
她身量高挑,行走时又如弱柳扶风,自有一段天然风韵。
那些官家小姐们争相效仿着她的一举一动。
学她执扇的姿势,仿她走路的步态,甚至刻意模仿她说话时微微垂眸的神态。
可任谁学来,都少了几分浑然天成的气度,倒显得矫揉造作。
每逢她乘轿出府,总有年轻公子假装偶遇,只为多看她一眼。
那轿帘偶尔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半张侧颜,就够那些少年人回味数日。
城南书画铺最畅销的,就是画师偷偷绘制的“江小姐游春图”,虽从未得见真容,却不妨碍才子们对着画中仙姿遐想联翩。
说来也怪,江浸月如今十九年华,上门提亲的却寥寥无几。
一来江府门第太高,寻常人家不敢高攀;二来...京城谁人不知,这位相府千金与谢家小将军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那些世家公子即便再倾心,也只能望而却步。
更何况,江小姐那双明眸看似温柔似水,实则透着股不容亵渎的凛然之气,让人既向往又不敢唐突。
“小姐...”碧桃递上热帕子,欲言又止。
江浸月接过帕子,拭去眼角的泪痕。
“去把那个褐色匣子取来。”她轻声道。
碧桃从阁上取下一个精致的匣子。
江浸月打开铜锁,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一摞书信,每一封上都写着“浸月亲启”。
这是谢衍这些年来从边关寄回的家书,每一封她都珍藏如宝。
她小心翼翼地取出虎符,放在最上面。
这是谢衍最珍贵的东西,如今却交到了她手上。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江浸月起身推开窗,看见府中下人们正忙着在庭院里挂灯笼。
这才想起,明日就是上巳节了。
往年这个时候,谢衍总会带她去曲江边踏青,折柳吹笛,好不快活。
想到这,她的眼眸又暗下来。
天色渐沉,三月的风裹着湿气,掠过相府后院新发的柳枝,发出沙沙的轻响。
江浸月倚在窗边上,看着远处十几个下人在庭院里忙碌。
有人爬上梯子悬挂灯笼,有人蹲在地上摆放花盆,还有人三三两两地搬运着明日上巳节要用的器物。
“小姐,仔细着凉。”碧桃轻手轻脚地走来,将一件粉色织锦披风搭在江浸月肩头。
披风内衬是柔软的兔毛,这是去年谢衍从北疆捎回来的料子。
江浸月拢了拢披风,望着庭院里来来往往的人,目光却仿佛穿透了这些热闹,落在某个遥远的地方。
“记得小时候,阿衍最爱过上巳节。”她忽然开口,“他总说这一天最热闹,可以名正言顺地拉着我去江边玩。”
碧桃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见两个小厮正在搬运一盆开得正艳的牡丹。
那牡丹是江父特意从洛阳重金购来,就为了博小姐一笑。
她眼睛一亮,正要说话,却见自家小姐突然攥紧了窗框。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原来是两个丫鬟正在往树上系红绸,那是上巳节祈福的习俗。
其中一个丫鬟没站稳,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惹得周围人一阵惊呼。
江浸月的身子微微前倾,首到看见那丫鬟被同伴扶稳,才稍稍放松。
碧桃看在眼里,不禁想起去年冬天,小姐冒着大雪去城南看望那些受灾的贫民时,也是这样紧张每个人的安危。
“小姐心肠太软。”碧桃忍不住道,“这些粗活本就不该您操心。”
江浸月摇摇头,唇角泛起一丝浅笑:“阿衍常说,我带兵定是个心软的将军,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
夜风渐起,带着初春特有的湿冷。
庭院里的下人们陆续收工,三三两两地离去。
灯笼的光晕在暮色中连成一片,像是散落的星辰。
“关窗吧,小姐。”碧桃轻声劝道,“您今日坐马车坐了许久,该歇歇了。”
江浸月点点头,却仍站在原地没动。
她的目光落在庭院角落里的一盏孤灯上,那是老花匠还在收拾工具。
“小姐,老爷回来了。”另一个小丫鬟在门外轻声禀报。
江浸月连忙关上窗户,整理好衣裙迎出去。
穿过走廊,她隐隐约约听见父亲正在吩咐管家:“把库房里那匹上好的布料取出来,快入夏了,该给小姐裁件新衣裳。”
江丞相转身看见女儿,严肃的面容立刻柔和下来:“月儿回来了?寒山寺的景色可好看?”
“很好看。”江浸月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父亲今日在朝中...”
话未说完,江丞相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江浸月连忙上前搀扶,这才发现父亲鬓边的白发又多了几根。
这些年为了朝政,父亲操劳过度,身子大不如前了。
“无妨。”江丞相摆摆手,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今日皇上赏了东珠,给你做首饰可好?”
江浸月鼻尖一酸。
自从母亲早逝,父亲便将全部的爱都倾注在她身上。
小时候她要天上的星星,父亲就命工匠打造了一盏缀满夜明珠的宫灯;长大后她要梅花,父亲便不惜重金移栽了数十株名贵品种在府中。
“父亲...”她接过锦盒,轻声道,“阿衍他...又出征了。”
江父神色一黯,长叹一声:“敌国近来总明里暗里犯事,朝廷也是不得己...”
他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衍儿那孩子命硬,定能平安归来。”
江浸月轻叹口气,抬眸细细打量父亲的面容。
昏黄灯光下,江父眼角的纹路似乎又深了几分,眉宇间尽是疲惫之色。
“父亲可吃过饭了?”她柔声问道,伸手替父亲拂去官袍上沾着的一点墨迹。
江父摆摆手,苦笑道:“今日与兵部商议军饷之事,忙到现在,还未曾用膳。”
“那正好。”江浸月挽起父亲的手臂,“小厨房新熬了山药排骨汤,最是养胃了。”
父女二人便一同沿着走廊缓步而行。
廊下悬挂的宫灯随风轻晃,“月儿...”江父忽然停步,望着庭院里那几株谢了的梅树,“你娘生前最爱梅花了。”
江浸月顺着父亲的视线望去。
那些移栽来的梅树己经适应了府中的水土,每年隆冬都开得极好。
饭厅里,烛火通明。
桌上菜肴不算多,却样样精致。
江浸月亲自为父亲盛了碗热汤,又夹了块东安子鸡放在他面前的碟子里。
“您尝尝,这是按母亲的方子做的。”她轻声道,“我特意请教了当年伺候过母亲的王嬷嬷。”
江父夹起鸡肉咬了一口,忽然怔住。
这个味道...竟真与二十年前爱妻亲手做的一般无二。
他抬头看向女儿,只见江浸月正专注地挑着鱼刺,侧脸在烛光下与亡妻有七分相似。
“月儿...”江父声音微哑,“你娘若是在天有灵,定会为你骄傲。”
江浸月将挑好刺的鱼肉放到父亲碗里,莞尔一笑:“那父亲可要多吃些,不然娘亲该怪我不会照顾人了。”
(http://www.220book.com/book/JE64/)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