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江浸月是被喉咙的灼痛感惊醒的。
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间像是塞了一把粗粝的沙粒，火辣辣地疼。
鼻子里干涩得发疼，她下意识舔了舔嘴唇，立刻尝到一丝血腥味。
一夜之间，唇上竟裂开了几道细小的口子。
碧桃还在旁边的被窝里酣睡，小丫鬟蜷缩成一团，几十天的长途跋涉，确实把这丫头累坏了。
江浸月轻手轻脚地披衣起身，掀开帐帘，凛冽的晨风扑面而来，刮得她脸颊生疼。
她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却燥的空气呛得咳嗽起来。
塞外的清晨与江南截然不同。
没有氤氲的水汽，没有沾衣欲湿的晨露，只有锋利如刀的寒风和刺目的阳光。
她试探着深呼吸，空气硬邦邦地灌入肺里，像是吸进了一把细小的冰碴子。
“咳...咳咳...”
又是一阵干咳。
江浸月揉了揉发痛的喉咙，缓步走到帐前的空地上。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荒原，枯黄的野草在风中起伏，一首延伸到天边那抹黛青色的山影。
远处有几顶契丹人的圆形毡帐，像散落的蘑菇般点缀在草原上。
她伸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丝，指尖触到脸颊，才发现皮肤己经粗糙了许多。
这才短短一日，塞外的风沙就在她身上刻下了痕迹。
“王妃起得早。”
身后突然传来沈砚舟的声音。
江浸月回头，看见他一身劲装立于晨光中，手里拎着个皮质水囊。
他额前的碎发上还沾着露水，看样子是刚练完剑回来。
“咳咳...这里...”她又忍不住咳嗽两声，“比我想象的还要干燥。”
沈砚舟走近几步，将水囊递给她：“第一次来北边的人都这样。”
他的目光在她干裂的唇上停留了一瞬，“多喝些沙棘汁，能润喉。”
江浸月接过水囊，小心地抿了一口。
酸甜的汁液滑过喉咙，暂时缓解了灼痛感。
她抬头望向远处的地平线，那里己经泛起鱼肚白，却不见江南常见的朝霞。
“觉得不习惯？”沈砚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江浸月摇摇头，又点点头：“只是没想到...”
她的声音空灵的很，“几千里外的风，吹在脸上会是这种感觉。”
像是回应她的话，一阵更强的北风呼啸而过，卷起地上的沙砾打在帐布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
江浸月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将衣襟拢得更紧些。
沈砚舟突然解下自己的狐裘披在她肩上：“今日有沙暴，别走远。”
他顿了顿，“若是闷了，可以去马场挑匹温顺的小马驹。”
远处的天空己经泛起诡异的昏黄，像是有无形的巨手正在搅动天幕。
“进去吧。”沈砚舟虚扶了一下她的后背，“早膳我让人送进帐里。”
江浸月望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忽然想起多年前谢衍带她去钱塘观潮时，橘子旳桔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也是这样护在她身前，说着相似的话。
这个念头让她心头一颤。
她匆忙转身回帐，掀开帐帘，听见沈砚舟低声道：
“这里的风是会吃人的，不比江南的杨柳风。”
帐内，碧桃己经醒了，正手忙脚乱地收拾被褥。
见江浸月进来，小丫鬟惊呼道：“小姐的脸怎么这么红？莫不是发热了？”
江浸月抬手摸了摸脸颊，触手一片滚烫。
“还好。”
她答道。
午膳时分，侍卫送来了几样吃食。
江浸月定睛一看，竟是一碗奶白色的羊肉汤饼，旁边配着金黄酥脆的胡麻烤馕和一碟腌沙葱。
“这是...”她迟疑地用筷子戳了戳汤里漂浮的乳白色块状物。
碧桃凑过来嗅了嗅：“闻着像是奶酪？中原的羊肉汤可不放这个。”
江浸月小心地尝了一口，浓郁的奶香混着羊肉的鲜美在口中化开，意外地可口。
只是那胡麻馕硬得硌牙，她不得不掰碎了泡在汤里。
帐外传来脚步声，沈砚舟掀帘而入，手里还拎着个皮囊。
见江浸月对着食物发愣，他唇角微扬：“不合口味？”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吃。”江浸月指了指汤里的奶酪块，“这是契丹人的做法？”
沈砚舟在她对面盘腿坐下，动作娴熟地撕开一块馕饼：“边关待久了，将士们都爱这么吃。”
他倒出皮囊里的马奶酒，推到她面前，“驱寒的。”
江浸月盯着那杯浑浊的液体，犹豫着没动。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沈砚舟手上。
那分明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骨节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可虎口处却有着厚厚的茧子，是常年握剑留下的痕迹。
“王爷似乎很熟悉军中生活。”她状似无意地问道。
沈砚舟正用匕首削着一块风干肉，闻言刀尖微微一顿：“在兵部观政时学过些皮毛。”
他将肉片码在馕饼上，动作利落，“怎么，王妃以为本王只会摆些花架子？”
江浸月低头搅动汤饼，没有接话。
她确实听说过沈砚舟曾在兵部任职，可眼前这人熟悉边关的程度，绝不只是“学过皮毛”那么简单。
从他昨日布置营地的手法，到今晨练剑时的招式，处处都透着久经沙场的干练。
午后阳光毒辣，江浸月坐在帐前阴凉处，看着将士们操练的操练，巡逻的巡逻。
碧桃在一旁打着盹，而她百无聊赖地数着地上的沙粒。
在江府时，她可以赏花、刺绣、读书，可在这荒凉的军营，时间仿佛被拉得无限长。
马蹄声由远及近，沈砚舟骑着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停在她面前。
他朝她伸出手：“无聊？带你去马场转转。”
江浸月仰头看他，阳光在他身后勾勒出一圈金边。
鬼使神差地，她搭上了他的手。
他的掌心粗糙温暖，稍一用力就把她带上了马背。
“不是说有沙暴？”她紧张地抓住马鞍。
“无妨。”沈砚舟的声音近在耳畔，带着淡淡的笑意，“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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