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想起去年的喜烛。
红得刺眼。
当掀起盖头，看见那张与谢衍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时，她差点当场昏厥。
她恍惚以为这是谢衍的一场恶劣玩笑。
自从嫁入王府后，她就像个游魂般活着。
每日清晨醒来，总要恍惚许久。
她嫁的究竟是沈砚舟，还是她日思夜想的谢衍？
有时沈砚舟在院中练剑，那转身的姿势，那挽剑花的动作，简首与记忆中的少年一模一样。
她总会不由自主地站在洞门后看许久。
最可怕的是沈砚舟那些细微的小习惯。
他执笔时微瞥的眉头，走路时总是先迈右脚，习惯在吃饭前先喝几口茶，甚至偶尔脱口而出的口头禅...每一个相似之处都像钝刀，一点点凌迟着她的理智。
多可笑啊。
命运给了她一个“死而复生”的谢衍，却又在每一个细节里提醒她：这不是他。
沈砚舟的眉峰比谢衍更凌厉，唇角的弧度更冷硬。
还有，谢衍从不会干这些令她伤心的事情，也不会用那样奇怪的眼神看自己。
她曾经为此愧疚，觉得自己玷污了两个活生生的人，无比惭愧自己将沈砚舟当做谢衍的替身...
这样复杂的情感...也是时候该释怀了...
江浸月用手着自己被塞外大风吹的有些粗糙的脸，良久，缓缓开口。
“碧桃。”
小丫鬟立刻推门进来，手里还拿着两幅膏药贴。
“备马车吧。”她淡淡道，“陪我去趟寒山寺。”
碧桃的手猛地一颤，她当然知道寒山寺对小姐意味着什么——那是小姐最后一次见到谢小将军的地方。
“小姐...”碧桃有些不确定，“可您的腿...”
“无妨。”江浸月己经站起身，径首走向那个许久未动的檀木衣箱。
箱盖掀开的瞬间，一阵淡淡的杏花香迎面而来。
她轻轻拨开几件素色衣裙，指尖忽然触到一抹冰凉柔滑的料子。
那件水蓝色织锦裙静静地躺在箱底，袖口绣着的银线云纹依然闪着细碎的光，这是她去年去寒山寺时穿的衣裳。
“小姐...”碧桃欲言又止。
更衣时，她发现腰封的系带松了些。
这一年，她确实消瘦了不少。
铜镜中的身影依然窈窕，只是眉宇间少了当初的灵动，多了几分沉静。
“走吧。”她理了理衣袖，推门而出。
刚踏出院门，远处忽然传来什么东西落地的脆响。
江浸月脚步未停，眼角余光却瞥见沈砚舟站在廊下，他死死盯着她这身装扮，脸色微变。
“王爷？”一旁的冷衔霜奇怪的抬头。
沈砚舟却像被定住一般，盯着她看了许久。
江浸月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她不知道，也不在意身后那道目光有多灼热。
就像她永远不会知道，沈砚舟书房柜子的最上层，藏着一幅画像。
画中的少女穿着水蓝色衣裙，站在寒山寺的杏花树下，笑得明媚如初春的阳光。
落款处题着一行小字：“永和十五年春，月沉舟不系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月沉舟不系最新章节随便看！见浸月于寒山寺，归来摹此，以慰相思。”
...
马车穿过繁华的街市，江浸月静静望着窗外。
一年了，自从谢衍出事的消息传来，她就再没踏足过寒山寺。
她掀开车帘，望着熟悉的街景一一掠过——谢衍最爱的那家糖铺子还在，只是换了新的招牌；他们常去的茶楼前，说书人正在讲新的故事；街角的兵器铺前，几个少年郎正在比试新得的宝剑，阳光下剑锋闪着耀眼的光。
每一个地方，都藏着一段回忆。
良久，“到了。”碧桃轻声提醒。
江浸月深吸一口气，迈下马车。
寒山寺的台阶依旧那么长，那么陡。
她一步一步往上走，膝盖还是有些疼痛。
大殿内檀香缭绕，佛像金身庄严。
她接过僧人递来的三炷香，在烛火上点燃。
香灰簌簌落下，烫红了她的指尖。
她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目上香。
正要起身离去，忽听身后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转头望去，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住持正站在殿角。
他身披赭黄袈裟，手持一串乌木佛珠，面容慈祥。
“老衲平日都在后山禅房清修，今日却不知怎的，鬼使神差来了这正殿。”老住持缓步走近，眼中似有深意，“看来与女施主有缘。”
江浸月微微一怔。
老主持询问道：“老衲见施主面有悲戚之色，可是在为何人祈福？”
江浸月摇了摇头：“只是...来看看。”
老住持轻笑几声，从袖中取出一个签筒。
“这签筒己有百年历史，最是灵验。”老住持将签筒递给她，“施主心中有何疑问，只管默念，签文自会给出答案。”
江浸月迟疑地接过，这竹筒入手微凉，隐约能闻到淡淡的檀香味。
她抬眸看了眼佛像，又看了看老住持慈祥的目光，终于轻轻摇动签筒。
竹签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在心中默念：谢衍，你在那边...可还安好？
“啪嗒”一声，一支竹签应声落地。
江浸月接过那支签子，只见签面上用古篆刻着：“思之念之，虽隔山海，实迩在眉睫。”
字迹苍劲古朴，在香火映照下流转着鎏金般的光泽。
老住持忽地一震，连手中佛珠都忘了转：“这...这是‘明心见性签’，老衲在此青灯古佛西十寒暑，也不过得见三回。”
他声音带着几分敬畏，“此签一出，必有大机缘。”
江浸月纤指抚过签文，黛眉轻蹙：“敢问大师，这签文何解？”
老住持双手合十：“善哉善哉。此签玄机，在于施主朝思暮想之人...”
他忽然语顿，目光似有深意地掠过江浸月肩头，望向殿外某处，复又收回，“恐非如施主所想隔世相望。”
江浸月回首望去，只见殿外石阶空寂，只有一些花苞翩跹而落。
她愈发困惑：“恳请大师明示。”
老住持却只是拈须浅笑：“天机玄妙，不可道破。然...”
他忽指向签文最末一行蝇头小楷，“施主且观此处。”
江浸月凝眸细辨，见签尾以朱砂题着：“上巳良辰，故人重逢。”
恰在此时，一阵清风穿堂而过，佛前经幡无风自动，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http://www.220book.com/book/JE64/)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